这不是害怕,而是亢奋。来自华夏骨血里的好战,让我迫不及待释放杀戮的真性情,直到听到一声枪响,我们便一起掷出了手中的手榴弹。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老周扛起他的重机枪,对着面前被爆炸轰击地四散的烟尘说道:“打!”
我不由分说,一边将一盒又一盒的弹夹放在他的旁边,一边握着枪,紧盯着眼前依旧看不清的烟尘,我能清晰听见类似野兽的嘶吼声,还有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惨嚎声。
我仿佛堕进了深渊中,我们究竟在干些什么?那烟尘里的到底是谁?是野兽?是孩子?是大人?是我的同胞?是我认识或者可能不认识的人类?
我身后的防空机枪吐出密集的火舌,对着天空射出子弹,像是一条条扭曲着的弧线,也像一条条长鞭,将空中的一声声尖啸拦腰斩断。
泪水从我的脸庞滑落,我终于恐惧了,害怕了。我大声吼着,叫着,不惜从沙袋后探出头,将一颗颗裹挟愤怒的子弹射向那烟尘中。
我果然如同杨少尉所说的那样,只是个不知死活的炮灰。就在一个弹夹被我清空后,一支弩箭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这支弩箭几乎有我的胳膊粗细,说它是长矛也不为过。
我几乎来不及躲避,因为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我下意识地抬起步枪挡在面前,在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中,我被这强大的力道撞到在地,步枪瞄具在我的额头划出一道指头长的血口。
或许过了几分钟,我才恢复了清醒,但也可能只有几秒,我看着这根长达两米的弩箭,相比于震惊,我更多的是愤怒,对,一个炮灰不知死活的愤怒。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步枪,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弹夹,然后扯出几个手雷,一颗颗拔掉保险,在心中默数四秒,然后拼尽全力扔了出去。
空爆!
我像个红了眼的赌徒,用尽身上所有的武器,用最大杀伤利益作为交换,一把梭哈。
直到那场战斗结束很久,我依旧很是后怕,因为当时只要我一个不谨慎,手雷就会炸断我的手,将阵地旁的老周一起送进坟场。
最后一波攻击中,敌人 成功攻破了第一层防御,阔剑地雷随即引爆,将他们炸成了碎块。
然而,我所有的悲伤,都在战斗结束后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当烟尘散尽,我看到的并不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不是可怕的战争机器,他们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校服,但他们面目狰狞,或者身体的部分被兽腿或兽爪取代。
我们身后有人在清理战场:用叉车将他们堆积在一处,然后浇上汽油,点燃,烧成灰烬。
我沉默地跟在老周身后,看着他一次次在还没有死绝的“敌人”面前,平静地开枪,换弹夹,像是屠宰场里沉默的铡刀。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一个上半身长着鳞片,一只眼睛已经变成蛇瞳的年轻女孩哀求着看着我们,她的人类瞳孔是那样可怜,蛇瞳却冰冷地让人心寒。
“砰!”
在这块残阳如血的黄昏里,枪声偶尔响起,直到卡车再次运来一队沉默着的士兵,接过我们的阵地,沉默地躲在战壕背后垂头丧气。
回到基地,我迫不及待地去见妹妹,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相拥而泣。
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
我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