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侵体,温竺宴到底还是染了伤风寒疾。 监丞张德明瞧着温竺宴鸦羽般的睫翼病恹恹地看着窗外的白梅,一颗慈父之心难抑,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温竺宴瞥见他嗫嚅的模样都替他着急,张德明算是他入宫来的师傅,幼弱时在此深宫唯一的依靠,因而就算自己现下身份品级高出他一截,也依旧尊他如尚父。 张德明此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像这春日细雨一样过于温吞。 温竺宴阖目,“监丞要说什么,直说便是。” 张明德得了赦口令,故话重提,“年前就托内官监那边给大人挑个贴心人儿相伴,眼下都三月了也没个准信。若是大人身边有女子侍候,想必也不会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 温竺宴讥讽一笑,冷语道,“吾等残败之身,外间士大夫言我们是腌臜之辈,各家女郎见了我们都要退避三舍的。这样的身份,尚父教我怎么找个贴心人。” 张明德恨铁不成钢,“又不是家家女郎都那般,不是还有好多姑娘哭着闹着要见大人您一面?总之我与大人说不通!大人您眼高于顶,非九天仙女不要。” 温竺宴见惹恼了张明德,心知自己伤了他的心,又拉不下脸面,只好含糊其辞,“尚父不要为我担忧太多,我心中有数。” 话音刚落,卢奉御就端了药盏进来,二人的谈话只好到此为止。卢丁当着二人的面银针试药,又亲尝了一口,一切无碍后这才服侍温竺宴喝药。 张明德看着病榻上的温竺宴,没好气道,“圣上午前传了旨,要大人您挑个吉时赶往西京郊的大相国寺,太子妃娘娘指明要您亲自接手接她回京的事宜。” “知道了。”温竺宴皱着脸含下苦药。 卢丁很是机灵地为他呈上早就预备好的酥乳梅花糕,“大人进些甜糕,这是奴才今日辰时才买回来的。” 只见梨花木托盘中的雪白酥团外坠着几瓣均匀的白梅,模样精致小巧,温竺宴捻起一块凑在鼻尖,牛乳的甜味伴着梅香勾人馋虫。他近乎虔诚地轻咬一口,酥皮松脆,内陷柔软,雪白香甜的流心不经意间沾染唇齿,温竺宴满意至极。 张明德知晓温竺宴爱吃甜食,却从未见过他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这副神情,堂堂掌印大人竟然因为一块小小酥饼而满脸的餍足,像极了食瘾君子。 他好奇地问道,“大人吃的什么甜糕,可否赐下官一块。” 温竺宴就着一口新茶,将口中的酥乳梅花糕吃尽,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下次一定给监丞尝一尝,只不过今日这道酥乳梅花糕,杂家应允了太孙殿下一道享用,还请监丞为杂家保密偷吃一块之事。” 卢奉御眼瞧着掌印大人一脸正色地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要与太孙殿下分食一事,分明是他这位主子不愿意和他人分享甜糕罢了。 外人可曾听说过掌印大人满口胡言只为护食的故事?恐怕知道了也当是传闻。只有他卢丁知道,自家掌印偏爱丞相府家小女郎做的糕点,隔几日就要差自己上门讨要。 张明德闻言信以为真,苦口婆心道,“既然如此,掌印大人可得多加谨慎行事,不要因这种小事而落人口实。” 偏偏他那位主子一脸痛定思痛的模样,郑重点头。 这一幕可让卢奉御憋笑憋得辛苦,牙齿都要笑酸。 --- 司礼监作为十二监之首,素日里要事繁重。恰巧提督大人不在,温竺宴变成了宫中最忙碌的人,连着几日都一直忙到夜间秉烛之时。 这一日,卢奉御点灯时轻声提醒,“大人,明日宋丞相家的女郎会去大相国寺祈福,大人何不明日将张监丞所言的太子妃一事顺道儿办了?” 温竺宴闻言皱眉看着桌案上高高堆起的奏折,迅速做出了判决,语带半愠,“去将秉笔大人和三位掌司召来,圣上的奏折堆积如山,白日里是没有干事么?” 卢奉御忙应道,“是。” 他吐舌转身,好像无意间将其他几位大人拖下水了。 大相国寺是西陵的国寺,距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寺庙坐落于终南山半腰处,金砖琉璃瓦,高耸的屋檐上驻足四脚椽兽,高昂着颈首睥睨京城。 此时,山间香道中,一身着藕粉色夹领小袖上襦的女郎蹦蹦跳跳地走着。 她的衣角绣制了时下紫禁城年轻女子最钟爱的四瓣重莲,精致又繁复,月白色云锦轻纱制成的间色破裙,裙尾用料极多,行进的时候就像一尾灵巧的小鱼。 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梳着双发髻,簪着两朵鹅黄色的绒花,身着青色侍服,腰间环佩彩带,气喘吁吁地跟在自家女郎身后,口中高呼,“女郎等等奴呀!” 跑在前面的女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