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五年夏,江南贪污一案就此了结,所抄没官员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凡事涉此案中贪墨赃银数额的一干官员人等判处斩立决,死后其头颅悬于城门楼前三日,尸身弃于乱葬岗,并严禁家人去安葬祭拜,以此来警戒后人。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其余犯官家人亲眷有幸蒙今上恩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论老幼,族中男丁一律流放边关做苦役,族中女眷一律沦为官奴。
天下若无大赦,这一生绝不会脱离贱籍,即使侥幸碰上大赦,但大赦的名单是有定数的,当然他们也得有命活着等到天子开恩大赦天下的那一天。
朱门绮户又如何,而今连一片挡雨的青瓦都没有。
这些贪官被处斩的那一日,大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去围观了,刑场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想来老天爷心有灵犀,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大片乌云在空中徘徊,但一滴雨都没有落下,或许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些贪官到达刑场的时候,厚重的木枷拷在他们的脖子上,脚上绑了沉重的铁链,身上穿着脏乱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应该是囚车游街的时候被群情激奋的百姓们扔的,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死死地埋着头,绝不肯抬眼。
如今他们落得这副凄惨的模样,谁又认得出在不久前他们还是养尊处优的官老爷。
权势、地位、钱财还有美人这些东西都已经是过去了。
正应了那句话,荣华富贵一场空。
到头来还是黄粱梦。
行刑的时候是允许家眷探望的,来送行的人心中不管是怀着怨恨亦或是不舍,他们都清楚今日一别,便是永别。
凄冷的情绪渐渐感染了来送行的家眷,他们心中的悲鸣放大,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令人可笑的是,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哭是因为自己原本拥有的锦衣玉食在那把屠刀落下的那一刻将永远消失。
也有些人是发自心中那点微末的真心。
其实自私才是人的本性。
常溪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她抬头看见薛酌穿着紫色官服,昂首站于高台之上,器宇轩昂,他神情肃穆的凝视着下方的行刑台。
很快午时到了,男人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根竹筒中的令箭扔下高台,一声嘹亮高喝:“行刑——!”
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依着次序将那些贪官挨个押上断头台。
几名手执屠刀的刽子手则仰头灌了自己一大碗酒,然后将酒喷洒在那把屠刀上,随即他们高高扬起手中的屠刀,用力挥下。
围观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的人已经害怕的闭上眼睛。
咔嚓一声,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血的颜色刺目极了,他们尸身被狱卒用草席裹了拖走,而他们的头颅则骨碌碌滚落。
伴随而来的是更加紧密有序地咔嚓声。
腥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自行刑台上流下的鲜血缓缓汇成了一条血溪。
行刑完毕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空滚出几道惊雷,霎时间恍若白昼,轰鸣声震耳欲聋,顷刻大雨滂沱,哗啦啦的雨声如鼓点般敲击地面。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作鸟兽散纷纷朝出口涌去,刑场内的人少了大半。
常溪走在人群最后面,她撑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缓步行走,一阵冷风吹起了帷帽的一角,露出她的容颜。
“小溪,你等一下。”
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常溪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就见宋青枫穿着绿色官服朝她小跑过来,嘴角挂着温和笑容。
姑娘抬手撩起帷帽垂下的面巾,她莞尔一笑,“青枫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宋青枫却不答反问,“呃,小溪你是要回家了吗?”
他握着油纸伞伞柄的手掌略收紧了,骨节凸起泛白。
常溪摇了摇头,“现在雨有些大,我回家的路不好走,我想去找间茶楼去喝茶听书,等雨小一些再回家。”
“那不然小溪你就跟我回家吧, 正巧今日事毕,我有半日空闲,正好我们可以在一起吃顿饭。”宋青枫这才说出自己叫住常溪的真实意图。
“还是算了吧。”常溪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和宋青枫的确是青梅竹马,但男未娶女未嫁,他家里还有长辈,自己一个姑娘家贸然登门确实不妥。
“这有什么不好的,做哥哥带妹妹回家吃顿饭有什么问题吗?”宋青枫搬出兄妹的名头,他知道常溪重情义,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的。
宋青枫又继续循循善诱,“小溪,我阿娘可是一直惦念着你,本来上次她和我是要一起去看你的,只是腿上的风湿犯了出不了门,后面又事忙,所以不得空。”
“她都准备好礼物打算过几日就去看你。”宋青枫这句话并没有作假。
自从宋青枫上任扬州通判,往日备受奚落的宋家门庭一下就热闹起来了,尤其是当年将宋青枫母子赶出宋氏族谱的族老们悔得肠子都青了,日日都来‘骚扰’。
那些人巴不得跪在地上求宋青枫母子回到宋氏一族,他们就差给这母子二人舔脚了。
毕竟这可是探花郎,一榜上的前三甲,并且宋青枫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