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命运无常,其实命运一直有迹可循。
每一次选择,每一分每一秒的举动,都在影响着自身命运。
但这只是自身命运。
在大势面前,这些命运脆弱无比。
例如老范头一家的命运,看似衰落已定。
可只要舒阳一句话,不许他们返乡,他们的命运就会再次改变。
这就是小运和大势的区别。
其实更像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那套逻辑。
“返乡?当我的粮食是白吃的不成?”
李二看着递上来的奏报不禁嗤笑,随手扔进了火盆里。
他没有允准,也没有拒绝。
不过要是出了事,耽误工期,他就找下面的人问责。
需要维持稳定的时候,统治者总是会强调孝道,但孝道成为绊脚石的时候,就会被无视。
国道上想回家的那小部分人,满怀期待地整理好了行李,又把积攒的工分全换成各种东西,准备踏上归途。
但却成了一场空。
“本官没有接到允准尔等离开的命令,谁跟你们说……可以走了?”
小旗官懒洋洋地坐在墙头上,看着那群拖家带口的人在拒马前一脸懵逼。
过了段有尊严的日子,这些人好像忘记了如狼似虎的官吏和凶残的官兵,是如何“教育”他们的。
居然有老头站出来,质疑起小旗官:“我们是黄河边上的人,出来逃难服役干活,如今黄河平静了,为何不让我们回去?就算是服役,也没有全家留在这里服役的道理。”
“啪!”
一条黑影呼啸而出,抽的那老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身后的老婆子连忙去搀扶。
随着这一鞭子抽下去,不少人瞳孔一缩,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格娘皮的,你的意思,是说老子不讲道理了?”
小旗官慢慢收回长鞭,站起身在墙头上俯视着这群人。
见青壮们耷拉着眼皮,有些甚至露出笑意,他轻哼了一声道:“老子再说一遍,没接到允准你们离开的命令,你们要走,就是逃役,逃役,就得死!”
说话间,长鞭再甩,啪的一声落在石磨盘上,半人高的大磨盘顿时四分五裂。
下方官兵刷刷刷抽出腰刀,凶芒毕露。
这些被温养了几年的百姓如梦初醒般纷纷后退,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逃回自己分配的小队。
生怕走的慢了,被这些丘八杀良冒功。
老范头两口子哆哆嗦嗦地回了家,全然没有注意到儿子儿媳眼角的笑意。
“老大啊,你去问问工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让走呢?”
老范头坐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窝棚里,靠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墙,总算喘回了一口气。
“爹,你忘了先前有好些人想进来,官兵守着不让他们进来,现在我们要走,也是一样的道理,国道没修好,人家不会放的。”
老大难得说了这么长一串话,老二和老六连忙应和。
“就是啊,我们都走了,他这路修不成,或者修的慢了,都会担罪,怎么可能放我们走。”
“您就是想的太好了,左大人对我们好不假,但他是文官,管不了那些当兵的。”
老范头听着三个儿子的劝告,心里不住发冷,只有老伴儿还紧紧依偎在他身旁,给他一丝底气。
“是老范在家吗?”
一家人正说话,外面工头的声音传来,笑嘻嘻地走进屋子。
“你们你这不是要走吗?我这有新婚的小两口没地方住了,找我安排新住处,正要把这里安置给别人……”
“不!不要!这是我的地方,我的家!”
老范头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
“你的?不对吧?你家要走了,工分也清零了,这临时住的窝棚是我工队里的,怎么成了你的?老范,你可别仗着我好说话,就耍赖皮啊!”
工头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敲打起来。
远方的国道衙门里,舒阳正和左思远一起观望着这群思乡之人。
“按说,即便放他们走,也不会拖累什么进度,可就是担心坏了规矩,让后面没打算走的人也动了念头……”
左思远面对舒阳,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着为什么不放他们离开。
人有从众心理,一旦这些人开了个口子,后面也有人要走,走的人越来越多,拦都拦不住。
到时这国道也修不成了。
“已经修了七成,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舒阳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去留,说起了进度。
“嗯,确实,先前毁坏的,重新修起来比较快,粮食充足,他们干活也有劲儿。”
左思远闻言也没在那些人身上纠结。
总归修建国道,建设新村镇,对这些百姓好处极大。
些许埋骨思乡之情,实在不值一提。
“等建完之后,如果他们还是要走,怎么办呢?”
“那就让他们走。”
左思远不假思索地回答。
在他看来,愚民铁了心要吃苦,是谁也拦不住的。
抛弃国道旁的新屋新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