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妇人会是这般态度。
她往后撤了一步,冷冷道,
“我不要钱,我要公道。”
那妇人呆滞片刻,随即失声大笑起来,她抖抖索索的爬起身来,
嘴里喃喃,眼神失焦道,
“公道?哈哈,公道,姑娘,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公道,这些年来,我也打听过你的生活,在徐府被当作狗一样被人使唤,你连个下等的丫鬟都不如,你拿什么跟那些人讲公道。没权没势的人,不要整日脑子里想着公平公道这些屁玩意,你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好好的活下去才是。”
徐三春太阳穴猛的抽了抽,与豆蔻对看一眼。
顿时心头五味杂陈,这个妇人说到没错。
若她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徐三春,那么这种仇恨只会埋没她。
对付徐家也是以卵击石,但如今,早已换了天地。
她早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商户女徐三春了。
徐三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你知道顾银梦是何身份嘛?”
妇人轻蔑一笑,
“不过是个逃难的官宦女,那年头兵荒马乱,就算有些亲戚还在,又能成什么大气候,徐林两家如今在京都那都是排在前头的,她一个外地来的,能有什么势力。”
徐三春非常平缓的说出了母亲的真实身份,
“她不是什么逃难的官宦女,她是宣国的长公主,本名司梦。我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徐三春,我如今是宣国翁主。”
那妇人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眼里情绪复杂,神色转变纷呈。
“噗通!”
那妇人直挺挺的跪倒在地,一脸惊慌的看着徐三春,猛猛的磕头。
直磕的尘土飞扬,额头顿时头破血流。
徐三春无奈的冲豆蔻示意。
自己寻了把椅子缓缓坐下。
豆蔻上前忙拉住那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的老妇人。
那妇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如筛糠。
那小男孩扒着门缝瞧了半天,见母亲受伤,忙飞扑出来,钻入母亲怀里,也吓得瑟瑟发抖。
徐三春冷声道,
“你若帮我,我饶你不死,你若不帮,那你就与林秀贞一道,死无葬身之地。”
眼神又冷冷扫过她怀里的懵懂害怕的孩子,
“你族里怕是人不多,但一个也跑不了。”
妇人吓得立刻直着身子嚷道,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深深叹了口气,妇人的思绪也拉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候,林秀贞还是待自闺中的姑娘家,但她好似并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与徐正卿勾搭,往日里两人的调情书信都是由我代为通传。”
妇人脸色流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种事情很是不光彩,不仅仅是私自与男子相会,更是因为那徐正卿是已经有家室的人,我去送信,故此见过顾银梦几次,很美丽端庄的女子,那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常常挺着肚子,坐在窗前雕刻着什么。我也曾提醒过林秀贞,不该与这样的男子相交往,但好心却往往换来的是一阵毒打。”
又叹了口气,妇人道,
“林秀贞更是安排了专人监视着顾银梦。我记得那时候是冬天,雪下的很大,整条街都封住了。林秀贞正在家里的一处僻静院子里与徐正卿私会,外头有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说,顾银梦早产,好似要生了。林秀贞好似很激动,从箱子底里拿出了拿出一个药方给我,说是保胎药,让我立刻去抓了药,送给顾银梦吃了。我真当她是好心呢...没想都是我太天真。”
徐三春此是从怀里抽出那张泛黄的药方,递上去,
"是这张嘛?"
妇人楞了片刻,激动的道,
“是,是,就是这个药方,我当时正在厨房做红豆饼子,被急急叫过去,手上沾染了红豆馅,不小心印在了一个角上。”
徐三春抽回了药方,伸手示意她继续。
妇人抽了抽鼻子道,
“我急急忙忙跑去自家的药店抓药,我不识字,那抓药的小伙计却反复的跟我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真要这些药,我说是小姐吩咐的,那小伙计这才不在多问。在药堂煎好药,我急急的往顾银梦的住处去。到那里时,竟没有旁的人,只有顾银梦一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叫嚷着,看来确实是快生了。她当时特别虚弱,我忙把药给她喝下。”
徐三春拧眉插话,
“她未曾反抗?”
妇人长叹一声,
“她早已疼得神志不清,嘴里不住的说着胡话,哪里还管我是谁了。给她喝完药后,她便安静了。我只是当时药效起了作用,她不那么疼了。可..可...”
妇人突然脸部扭曲,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画面,掩面痛哭起来,
“天气很冷,我刚想帮她盖好被子离开时,就发现床沿竟然在滴血,那血急急的往下滴,已经汇聚了好大一滩,我吓得半死,忙去看她的脸,早已没了血色,真人比外头的雪花还白..我探了探的鼻息,都快没气了!我顿时吓得跌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