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和祁天臣回到了神都。
离开神都时,是深秋。
回到神都时,已初冬。
“下雪了。”江逸轻声道。
祁天臣抬起头,雪轻轻落到他的肩上,然后被风轻轻地拂落。
雪很轻,风很轻。
初雪,小雪,盈盈洒向了人间。
洒向了神都,也洒向了江南。
江南,空山,湖畔。
龙青云白衣如雪,站在初雪里。
清冷的眸子凝望着湖心那一株月莲。
月莲已经开了,而那个曾经陪伴龙青云一百八十三天的苗疆女孩,也再一次来到了空山之中。
龙青云转过脸,他看到了那个苗疆女孩。
十几年过去,她变了很多,龙青云也变了很多。
但在盈盈初雪里,他们仿佛都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
“你来了。”龙青云轻声道。
楚念君点了点头,她站在了龙青云身畔,望着湖心盛开的那一株月莲:
“月莲开了,所以我来了。”
龙青云沉默,因为他知道,楚念君不是为了月莲而来。
十几年过去,她早就不是那个因为一株月莲就能在空山里守候一百八十三天的女孩了。
她是为了哈桑的尸体而来。
只是盈盈初雪里,她没有提起自己的来意。
她就这么站在龙青云身畔,什么都没有说。
她就这样和龙青云看着湖,看着雪。
正如当年,他们一起坐在草
庐里,静静地看着雨。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需要说话。
就这样,任由雪落满肩。
龙青云忽然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十几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念君也没有离开,她一直和自己生活在这里,现在,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赏雪。
但很快,龙青云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江南还是以前的那个江南,草庐还是以前的那个草庐。
但楚念君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楚念君,而龙青云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龙青云。
物是人非。
发生了很多,也变了很多,而那些变了的,终究不会变回从前。
或许这就是遗憾。
正如雪融在肩,红落成泥。
“情”有时候不仅仅是你知我知,花好月圆,它还有着悲欢离合,有着阴阳相隔。
更多的时候,“情”也是遗憾,红尘多少故事,却都酿成了阴差阳错的遗憾。
那些曾经的美好,终究不过是烟云一场,可烟云易散,情却难忘。
龙青云忘不了,祁天臣也忘不了。
冰天雪地里,祁天臣痴痴地望着棺里的女孩。
她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一如清秋般美好,如清秋般温柔。
她是浪客,浪迹天涯,看过了很多的风景,那一年,她驻足祁天臣的家乡:
“你的刀法很好,我在江湖游历了很久,没有见过比你比你更好的刀
,你叫什么名字?”
“祁天臣。”
“很好听的名字,我叫顾清秋。”
她盈盈一笑,于是整个清秋都失了颜色。
那就是他们的初见。
他们的遇见,是祁天臣一生的幸运。
他们的相处,是祁天臣一生的快乐。
他们的离别,是祁天臣一生的苦痛。
他们之间,有过幸福,却终究成了遗憾。
但幸好,她拼尽全力保护的那个孩子还活着,而且就在祁天臣的身边。
江逸,他是祁天臣的救赎。
或许是上天的冥冥注定,祁天臣想保护的江逸,就是顾清秋拼尽全力保护的那个孩子。
江逸站在祁天臣身后,脸色黯然。
他是姜嗣宗的孩子,顾清秋是姜嗣宗的养女。
顾清秋是他的姐姐,但江逸并不记得她。
他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他只能隐隐感觉到熟悉。
“她以前常提起你。”祁天臣低声道,“她说过,你当她是你的亲姐姐。”
“她还说过,你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有机会的话,一定让我见一见。”
祁天臣喃喃着,他好像在笑,却又像是在哭。
因为他真的见到了江逸,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如清秋般的女孩了。
在江逸的印象里,祁天臣一直都是稳重的,可靠的。
不论是再艰难的困境,祁天臣总是能带着江逸破境而出。
哪怕是再强大的敌人,祁天臣的刀
也总是能挥出一线生机。
就算是再疼痛的伤口,祁天臣也总是能紧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响。
但现在,祁天臣哭了,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他伏在冰冷的棺木上,整个人似乎已经崩溃。
他本以为自己能安静地将她安葬,就像以前那样,将所有的伤心,所有的苦痛都藏在心底。
但当他看到她的尸体之后,他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在她的面前,他是真实的,没有任何的强撑,没有任何的隐藏。
江逸的眼圈似乎也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