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李母就要告辞,李之宥去送。
我就打开李母走前悄悄塞给我的那轴画——说是李家祖上的画。
展开来,满卷湖山像是驾云俯瞰,工笔描摹近塔、孤山,写意手法远处六桥……
门外脚步声近了,看来李之宥并没有送出多远,我让出床沿冲他招手:“你来的正好,这是你母亲拿来的,这是银票,这是画。”
他态度冷淡,坐下翘起腿,银票展开如同折扇,“这么激动是讶异我竟然比你想得还有钱?巴结我,想假戏真做?”
我一脚踹过去,“我是因为这幅画,从前只以为你是个土财主,或者打家劫舍的土霸王,没想到居然出生书香门弟。”
李之宥拿手撑着下巴,“还有呢?”
“你会不会画画我不大清楚,我知道你绝对很花!”
他直勾勾盯着我,我终于知道不对劲,“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
“晚了!”
他的两只爪子,一爪按住我,一抓挠我。
“哈哈……你别闹,我错了、我错了!”我挣扎不过,趁他不备也把手伸他脖子上,他被冰的倒吸一口凉气。
没办法,谁让我真身是条蛇,体寒如冰,这酸爽,可想而知。
这姿势甚为诡异,我双手不知何时是攀着他的脖子的,他一放在我腰上,另一手撑在我的枕边,不晓得他是不是被冻傻了,维持着这要命的姿势一动不动。
棉被早蹬的七歪八扭,但我却不觉得冷,反而有股热度,从他的脖子传到我的手掌、从他的眼眸汇集到我脸颊。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一颗黑色水晶,里面藏着个曼妙的美人,青丝缭乱,衣衫半扭。
仔细看,那原来是我,果然好看的眼睛,将我也带好看了啊。
“我去沏茶时,你同我母亲说了什么?”
“只是提起你想去参军。那上回,你跟我母亲说了什么你怎么说服她的?”
他没有做声。
那时房里他见到的只是熏华,女娲只是一尊石象而已,“不对,是我姐姐……”
“我不信所谓神灵、不信爱情、不信前世今生,可见到你的时候,我通通信了。”
“什么?”这个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我这样说的。”他眼神离我更近。
腿间一痒,似乎被画轴戳了一下。
这猝不及防一戳,让我思绪从他古潭般眸子中得以自拔,一激灵蜷缩的腿一蹬,呲喇一响,纸张碎裂。
李之宥抽身站稳,他祖父的画就让我一脚踹坏了。
他脸色很难看,一呼一吸都很明显。
“我不是故意的,是画轴戳到为了,我不知道它在那……”
他没看我,没管那幅画,声线沙哑,“那不是卷轴。”
仅仅几个字,我就明白了,“你还真是、你还说出来。”
“男人的正常反应,另外,不说明你魅力挺大吗?”他走到窗边,对窗而立。
“有道理,我确实有魅力。”被夸的我瞬间忘记自己原则,“你不觉得我的定力也很不错吗”
“你没反应,要么不正常,要么脸皮厚。总之,和定力没关系。”
占了便宜还倒打一耙,我抓起旁边的核桃,砸他一个他接住一个,两粒放在拳中一捏,打开后吃的津津有味,一派挑衅。
这熊孩子!我终于理解人间小孩不懂事大人为啥要打人了,“有本事你就过来!”
“你确定要是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
·
四天后,我终于渡过大劫,重获新生的我跟随李之宥也去找一找小瓦,毕竟再不出门就该闷出病来了,毕竟人是我倒腾走的,为了一病不起的方应龙,为了画出梦华录。
小雪簌簌,主街上积雪被清扫在一旁,御街的两畔花圃,红梅散发冷香。
茶楼的文人结伴咏雪,画楼姑娘支起窗牖一角,偷偷从窗扉上揩下一些雪。巷弄里堆着几个歪扭的雪人。
城中热闹并未因天冷而消弭,熙熙攘攘。
“天气这么冷,怎么人反而多了?”
李之宥笑了,绘声绘色的指着各处,“四天后是掸尘日,今儿腊月二十了,传说腊月二十三留在人间的诸大神灵都归天位,不怕冲撞,所以今天大伙都开始张罗了。
我很会剪窗花,回去我教你剪,二十四城里更热闹,把戏多,货物也更多,带你到处逛逛你喜欢什么,把方才在赌坊里赢得钱都花了……”
“再热闹也不行喽,三天后我就要离开临安了,你的银子还是省着吧。”
神做久了,我时间观念很差,腊月二十三诸神归天,同样也是女娲给我的期限。
他眼眸有一瞬黯淡,白雪优雅的落。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不再看他而是环顾四周,“就要离开,我得抓紧看一看,觉得今日的临安与往常不同。”
“哪不同?”
“哈哈,大概是白雪遮住了它的颜色……”
“依儿小心!”李之宥忽然将我拉入怀中,将我额头紧紧环在他的臂弯里。
“你、你舍不得我也不用这样……请我吃饭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