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元之听着一路上来自路人的这些发散千里的议论之声,骑马带着下属朝着神殿山而去。
又听到身后有声音说道:
“这位就是原本在神策军,后来被贬出宫,成了金吾卫的仲大人吧?”
“听说仲大人曾是护北大将军麾下的得力干将,后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错,一贬再贬。”
“看来仲家的光环也不一定管用啊……”
“毕竟仲家只是有钱,身居高位的并不多。”
“只是有钱……我倒也想……”
“据说他弟弟更厉害,考中进士,顺利进了国书院,出来后,估计比他哥哥前途更广阔。”
议论纷纷,但偏偏只有这些落入仲元之耳中。
他听着,面上不显露任何表情,但嘴唇抿成一条线,缰绳一拧,灵器激活,马速陡然加快。
身后的两名下属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大人不是说随便走走过场……”
“可能想着快到下值时间,着急了吧?”
两人虽不解,但还是默默加速跟上。
不久后,行至神殿山半山腰。
正是事发地点。
三人下马,看到这里已经被神殿的神仆围了起来,四周拉起了雪白的帷幕,遮蔽现场,警戒人群,以防信徒误闯。
帷幕之外,在场唯一的神官走上前,笑容和煦地对仲元之说道:
“仲大人,现场已经保护妥当,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必定全力配合。”
仲元之微微拱手,客气回道:“多谢神官大人,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接下来,交给我们金吾卫就好。”
然而,这位神官闻言却没有离去,而是嘴角含笑地说道:
“仲大人,这里是神殿山,若由我陪同在旁,定能更为方便。毕竟有些地方涉及神殿隐秘,可能还需要我在旁边为您提点一二……”
当然,其中的监视之意,昭然若揭。
两位金吾卫下属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仲元之则面色不改,只是拱手言谢,“这个自然理解,请问神官大人名讳?”
他目光瞥向这位神官袖子上的一道金线,眼神微微一凝。
“我叫高一盛。”这位神官笑意盈盈地答道。
周围路过的不少中老年女性信徒,一看到这位神官,纷纷热情地招手,甚至有人大声喊道:“高神官。”
高神官随即笑着回头招手,脸上是讨喜的笑容。
这位名叫高一盛的神官,虽然还是一阶神官,但看起来很受欢迎啊……
“高神官,请。”仲元之收起思绪,掀起帷幕伸手请道。
高一盛微微颔首,迈步先行。
仲元之转头示意下属跟上,一同掀开帷幕进入现场。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骇的狼藉。
爆炸后的残骸散落一地,马车的碎片四散开来,大滩的血迹犹如梅花般洒落,地上的积雪因爆炸高热蒸腾,只看到满地鲜红,宛如地狱一般。
神殿山本就是京城人流量最密集的所在,这样一场爆炸,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其中。
“大概知道那个马车是谁的了吗?”仲元之转头问高神官,“坐马车上山的可不多见。”
要知道,许多信徒为表虔诚,都是一步一叩首上山。
高神官点头:“是苏大学士的马车。”
仲元之心中一震:“苏大学士?”
他对于这位飞扬跋扈的老太太学士颇有印象,小时候便听说是织造总署第一人,长大后又听说她进入国书院成为大学士,可谓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拔尖儿的存在。
“苏大学士今日应邀前来神殿商议,未曾料到却遭此横祸。”高一盛摇头叹息,“不过,也算是高寿了……”
仲元之眉头微微皱起,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高一盛继续说道:“至于另一位,倒是让人感到惋惜。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竟然死于此地。”
“哦,那人你应该也听说过,科举时风头无两,几乎无人能及。”
“谁?”仲元之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
“柳笙,柳状元啊……”高神官摇头叹道。
仲元之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向满目血腥的现场,心中不禁泛起一股莫名的哀痛。
其实对于柳笙,他并不熟悉。
但毕竟是京中的衙内子弟,从小有所耳闻,也有在一些聚会上远远见过。
不过长大后就少见了。
听说一直在家中潜心修行学习,总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得很。
加上他后来也去了北境,更是见不着。
直到最近,他才听闻柳笙以状元身份进入了国书院,也没什么诧异,只觉得不愧是她。
没想到,像是转瞬间,就听到了她的噩耗。
仲元之心情难以平静,思绪纷飞,然而很快被下属的声音拉回现实:
“大人,现场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线索了。”
“是啊,现场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连人形都无法辨认。”
这一位下属是个仵作,尽管见惯了命案现场,但眼前的鲜血淋漓依然让他忍不住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