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了她好几眼,乔昭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直到几息后,一个宫里当值的小公公路过,见到轿前锦衣男人,恭敬又欣喜,当即就弯腰拱手:“邓公公,原来今日是您回宫伺候娘娘,小的就说角门这怎么备了轿子。”
乔昭懿:“…………”
原本她还想着,娘娘是个体恤人的,竟然肯为她在角门留轿子,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只是她进宫的时辰巧,正好赶上了这位公公也回宫。
那为什么刚刚要请她入座?
乔昭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个抬轿的小公公更是宛若泥胎,如丧考批。
他们是今天在宫门口当差的,先前皇后宫里来了话,申时乔大人家的嫡次女要入宫,要他们备顶小轿。
所有人却万万没想到,乔大人家的姑娘前脚刚来,邓公公便转瞬也到了。
负责抬轿的小太监当即便觉得,乌云盖顶也不过如此。
皇后和当朝陛下共计生育四子一女,长子却没站住,生下不过数月便夭折,娘娘和陛下伤心不已,直到后来次子出生才缓过来。
邓公公,便是长子夭折后的第七年整入宫的,时逢忌日,娘娘在宝华殿为亡子烧香祈福,正好内务府的公公领刚选出的孩子入宫,娘娘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最前面的邓仪。
这孩子,眉眼与过世的小皇子有些许的相像。
娘娘心中感怀,便将人要过来,虽做奴才,却很是疼爱。
邓仪现今刚过二十,却已是首屈一指的大太监,更遑论,去年刚得了缉查院的差事。
缉查院皇权特许,只为陛下办事,监察百官,街头巷尾提起缉查卫,所给的形容词,尽是“剽悍嚣张”,足见这个组织日常行事的狂悖。
缉查院过往未有宦官掌权的先例,邓仪还是头一个。
对此,宫中给的答复是,三军出征还有监军太监,陛下安置个监“院”太监又有何不可?
邓仪三天前奉旨办案,今早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缉查院奉旨旁听,眼下事情尘埃落定,匆匆回宫禀明圣上,没想到正巧撞见了乔昭懿。
宫里的软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若非六部尚书、当朝宰辅,便是天家破例恩赏。
邓仪和乔昭懿,都属于后者。
邓仪见周围状态,很快想到这点,没有天家开口,哪有人敢在宫里坐轿。
邓仪看着软轿半晌,哼笑了声。
这一笑,几个小太监更是欲哭无泪,没想到,邓仪整理衣袖,反倒走至轿子旁,看起来竟是要随轿而行。
在轿子里半弯腰,正准备出去的乔昭懿:“……”
早在小太监的一道邓公公声中,她就猜出对方身份。
天子近臣,位卑权重。
这位爷,往日见到六部的人,也敢不放在眼里。
让他给自己让轿子,与乔昭懿日常遵守的咸鱼法则完全悖逆。
乔昭懿想从轿子里出去,又被邓仪一个眼神压回去。
乔昭懿:“……”
也行。
大爷您怎么高兴她就怎么做。
邓仪在外行事嚣张,在宫墙内倒收敛许多,不紧不慢地跟在乔昭懿的轿子旁,得道上的宫人频频相顾,等瞧清长相后,又齐齐低头,快步走了,再不敢看。
乔昭懿坐在轿子里,怕被邓仪记恨,小心掀开左侧轿窗前的帘缎一角,窥了下那人脸色。
没想到邓仪五感敏锐,视线刚落到对方身上,人就看了回来。
乔昭懿骤然与一双眼对上。
乔昭懿:“……”
邓仪表情冷淡,用眼睛问她,有事?
乔昭懿见他面色无虞,这才朝他甜甜地笑了下,随即伸手放下轿帘。
邓仪看见对方这幅姿态,面无表情地想着,怎么跟个猫崽子似的?一点也不像她老子在朝会上大杀群臣的样。
乔昭懿倒真是多想,邓仪行事张狂不假,但也不是个为了点小事就欺负姑娘的人。
一行人穿过一座又一座宫门,拐过一道又一道宫墙,在大差不差的红墙金瓦里走了许久,才终于停轿。
主子所待的地方,就算是天大的臣子,也需步行而进。
乔昭懿跟在邓仪身后,眼见各路人马都是面色恭谨,甚至不敢盘问,便匆匆放行,也跟着体验把“原来这就是权宦姿态”的奇异感觉。
等见过两道宫墙,穿过门楹梁柱,再向里走,就到春晖殿。
一位候着嬷嬷听闻声响,探头往外瞥一眼,当即一笑,自己出来与邓公公见礼,再按着规矩对乔昭懿进行搜身和盘问,等通禀的人回了话,这才让二人进去。
乔昭懿入宫前,便久听当今皇后周氏的盛名。
她不是陛下的发妻原配,而是后抬上来的,从入宫到生育皇子,位列皇后,辅佐朝政,已经是二十六年的岁月。
周绮摇掌权后,朝堂上提拔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斗倒了不少文官集团,也为大邺培养了许多出自寒门的英贤。
乔昭懿入宫前,想着周后应当是个肃穆霸气的性子,没想到掀帘而进,撞见的却是一个异常端方温婉的人,身着素色锦衣,面前铺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