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青在旁默然听着。
前两日街上闹成那样,关于妖鬼的传闻越来越多了,如今天一黑除了主街哪里还有人,又怎么谈得上热闹?
但她半个字的实话都不肯同他说,他便不会再问。
九姬心里还怕他再追问下去,不想,他只柔声道了一句。
“饿了吧?吃饭吧。”
男人嗓音似初夏的微风一般,既不燥热亦不清冷,话尾随着小风从树梢到门灯再到丛间流萤,撩动着半个庭院。
九姬眨了眨眼。
观星不知从哪冒出了头来,也连声道。
“是啊娘子,郎君方才就吩咐小
() 的准备摆饭了,这会正好!”
观星嘴巴难得抹了蜜。
钟鹤青顺着“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说着,都往院中房里而去。
九姬落在后面,小小松了口气。
他应该没怀疑吧。
只是她没看到走进房里的男人从桌案边路过,放在案上的小小藤球,悄然少了一只。
*
翌日一早,孙元景处传来了好消息,道是在东京城往南不远的河边田庄,发现了煞气残留的痕迹,应该是自此地停留过,然后又转移去了更隐蔽的地方。
再有一两日的工夫,应该就能找到了。
钟鹤青接到消息,去看了权琅一回。
之前问及他半妖灵兔失踪的事,原本权琅只以为此事同先生的死无关,却没想到寻找真凶的关键竟然就在此处。
“若他们只为了要除掉我,就放出煞犬撕咬杀死了先生,他们未免也才太恶毒了!”
只是少年说着,眼眶骤然红了起来。
“先生本不该这样死去,是我连累了他!”
少年发出痛苦的低吼。
钟鹤青从旁看着,轻叹了一气。
“并非仅是如此,杜老先生的死还有旁的原因。”
“是什么?!”少年急急问了过来。
但钟鹤青还未开口,廖春忽然跑了过来。
“坏了少卿,宫里方才下了令,让大理寺立刻结案,不得延误。还道、还道......”
廖春干咽了一口,看向牢笼里的少年,满口难言,却不得不道。
“还道犬妖既已认罪,便要正法人前,以安百姓,行刑时辰是......明日午时三刻!”
*
明日午时三刻行刑。
安三娘听到消息时,几l乎昏厥了过去,怀琳亦脚下打晃,脸色惨白。
但眼下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除了找到煞犬,摆出最关键的证据逆转人皇之命。
凡间道录院会同捉妖师在寻,妖界安三娘和邻里亲友亦在找,都还没有找到煞犬藏匿之地。
就在这时,熊坊主突然让狐役前来传话,说让安三娘再等上一夜,明日他会借来一宝,必能寻到煞犬。
这消息仿若安心之丸,九姬实在没想到,那看起来欺软怕硬的黑熊精,竟会亲自替一个坊内少年借来法宝。
翡翠琼木上琼楼玉宇的光亮,倾泄在拥挤歪扭的坊间巷前。
若是东京妖坊仍旧在翡翠琼木下该多好,九姬甚至不能想象,熊坊主同这一坊的妖众们日子该过得多明朗?
......
当晚钟鹤青只让观星跟她传了话,没能回家。
九姬干脆摆出了唐亦娆的尸身,天没亮就去了妖坊。
黎明时分,熊坊主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双熊耳黑毛乱飞。
但他却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灯盏来,他让狐役护着
,小声念出一串咒术,然后向灯芯一吹,灯芯亮起了橘红色的火苗。
他把灯盏交到了安三娘手里。
“以此盏再去东京城外试一试,火苗的颜色和吹动的方向,会告诉你们煞妖在何处的!”
“快去!”他连忙道,说着倒又想起什么叮嘱了他们,“小心些!千万别磕碰这盏,不然我可赔不起呀!”
这可是他连夜回了熊族,好不容易借来的!
*
夜色褪去,天光渐明。
孙元景从没有哪日看到日头升起,有这样焦灼的心情。
他看向一旁整夜与他们一道寻煞的钟少卿,越发觉得紧张的不行。
原本他们已经发现了煞犬转移的痕迹,可皇命突然降下,若是今日午时之前找不到那煞犬,岂不是生生送了那犬妖的性命?
孙元景原本还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考取的道录院的差事,是个吃茶诵经的闲差,如今没想到却是身负旁人性命的要差了。
他忍不住道,“少卿,万一贫道手里这罗盘不灵光,午时前找不到怎么办?”
钟少卿略略一默,又定定向他看来。
“若此行为百步,则道长已行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必然将至。”
原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吗?
孙元景想到他们从东京城内外分头寻起,几l日几l乎不眠不休,如今顺着发现的煞气痕迹,已经寻到了这片水泽之地。
水汽弥散之地,好似最能阻隔隐秘的气息。
就在这时,孙元景手中罗盘一动,有隐隐的光点闪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