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施法,翻来覆去地摆弄那些冰蓝色的小星星。
从“吾心悦汝”到“长相厮守,此生不渝”,从“相思苦”到“心疼你”,从“别怕”到“我会护你,不会让人欺凌你”,到后来大约是酒意上涌,醉得狠了,拼出的句子也越发离谱,时而是“你真好看”,时而是“可是你为何不喜欢我”,时而是“不见你时总想你”,时而是“我原本是正经的小娘子,见到你总想做不正经的事”……
虞太倾站在窗畔,人已经彻底懵了,好似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只觉得脑中晕晕的,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一晚,在废园中,他隐了身形,暗中听李云裳和萧秋葵的对话,知悉了李云裳和母亲萧素君换脸的事情。
当时,他也留意到了画角在那里,晓得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了。
他既不是南诏国的小王子,也不再是大晋的皇亲,甚至不晓得父亲是谁,连天枢司都监的官职也没了。
他没想到,她会心疼他,还会说护着他。
他原以为,她只是觉得他这张脸好看,根本就不在意他。
湖面上夜风浩荡,自窗子里透入,吹得虞太倾衣衫翻卷。
风是清冷的,可是他心中却好似开了锅的滚水,不断地翻腾着,滚动着,冒着欢喜的泡泡。
他低眸看她,见她睫毛扑簌着,双眼中好似朦胧着水汽,白玉般的脸庞上,泛着轻红,看上去如此娇柔。
窗外传来一阵阵的喧闹,伴随着笑闹声,只听得甲板上的狄尘和郑信、郑恒他们喊道:“有好多船朝这边来了。”
虞太倾的脸忽然滚烫得厉害,不仅仅是脸,那灼热也逐渐蔓延到耳后。
他俯身柔声说道:“快收了你的术法,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画角仰脸望着他,轻轻笑了笑,说道:“看到了又如何,我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你也是有人护着的。”
虞太倾唇角勾了起来,专注地望着她,诱哄道:“不需要让别人晓得,我知道就行了,你听话,快收了术法。”
画角撇了撇嘴,说道:“你晓得又如何,你又不答应我。”
虞太倾低语道:“我答应你。”
画角微微一愣。
他答应她了?
其实她醉得并不算太狠,她还是有点酒量的。之所以故意装醉,其实不是胆小,而是就是为了避免万一他拒了她,日后免得尴尬。
她迷迷糊糊地抬手收了术法,悬浮在游船周边的星星们随之坠入到湖水中。
她犹自不相信,又问了他一遍:“当真?”
虞太倾轻轻点头。
画角嫣然而笑。
那些游船刚刚聚过来,船上的人们原本还等着看热闹,却没想到转瞬间便没了,一时都有些失落。
有人还以为方才看花眼了。
虞太倾见画角怔怔望着自己,还以为她醉得太狠了,想要扶着她到卧榻上歇息一会儿。
忽听得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两人都感应到了强烈的妖气。
画角一个激灵,双目蓦然睁大,眸中醉意不再。
她低声说道:“你在船舱中呆着,千万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说着,人已经一个箭步已经窜到了船舱外。
虞太倾愣了愣,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西江池中,此时已经乱了套。
只见外面聚着的船周围,有一道道黑影自水中钻了出来,周围萦绕着强烈的怨气。
但凡有水的地方,总会有一两個水鬼。
曲江池也不例外,长年累月下来,也有十几个。
然而,鬼不同于妖,并没有实体,他们只是一股怨念,一抹阴魂,最多干扰人的情绪,让你意志消沉,想要投水自尽,并不能兴风作浪。
然而,这会儿自水中冒出来的这些水鬼,却个个都是有实体的。
他们或是个头奇大的鲤鱼,或是大如簸箕的龟,或是河虾……
伴随着冲天的怨气,杀向了游船上的人们。
倘若一一前去营救,只怕救护不及,终究会有人落难。
画角抬手自发髻上拔下琵琶发簪,轻轻一晃,琵琶迎风见长。
画角半抱琵琶,伸指一划,清丽的乐音便传遍了整个西江池。
乐音凛冽,仿佛一条携着杀意的龙,所到之处,出水的黑影皆被缠绞而亡。
虞太倾负手凝立在船舱内,他晓得以画角的法力,对付这些怨鬼还是不在话下。
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些水鬼是如何操纵了这些鱼虾,居然忽然向船上的人发难。
他的目光锁定在远处岸边的一艘船上,只见船头挂着一盏红灯笼,隐约映出一道人影。
很奇怪,那船的旁边却是没有黑影攻击。
虞太倾双眉一挑,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狄尘钻入船舱中,虞太倾一见他,说道:“狄尘,你守着舱门,我去去就回。”
狄尘晓得虞太倾又要用瞬移之术,慌忙上前拽住他说道:“郎君,你不能再用术法了,你这回犯病的时辰比上回又久了,倘若如此下去,你会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