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接过木匣,盯着她的眼睛,又道:“姜娘子稍候,我将方才的帐中香拿给你。”
画角笑了,那笑容被油纸伞的艳丽色泽一映,带着一丝媚色,隔着漫天雨雾奔袭而来,让虞太倾心中莫名一滞。
“都监方才不是说要和我再无瓜葛么,既如此,只还帐中香只怕不够。”画角说着,抬手将油纸伞收好,缓步向前行了几步,挪到了虞太倾的油纸伞下。
虞太倾一怔,瞥了眼街上撑伞走过的行人,有人看到他俩当街而立,已好奇地朝他们瞥了过来。
他脸庞一热,向后退了两步。
画角如影随形跟了过去,倾身凑近他耳畔,低声说道:“那夜,你为我驱戾毒时,自我这里取走了一颗妖珠,也烦请即刻还我。”
她靠得太近了,虞太倾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蹙眉说道:“你那妖珠我并未带在身上。”
当日为她驱戾毒后,因怕逸出妖气,便放在府中了。
画角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影。
“无碍,日后再还也无妨,但那日我从你府中带走的梦貘,我这就还给你。”
画角说完,作势便要施法将梦貘召出来。
虞太倾望着画角唇角那抹坏笑,毫不怀疑,她是绝不会将梦貘老老实实给他的。倘若她一个不小心,梦貘逃了,或是伤到了路上行人,就糟糕了。
他斜睨了画角一眼,忙道:“且慢。”
“为何?”画角笑盈盈地挑眉说道,“都监你不是要两清么,你手中还有我的物件,我也有你的东西,这可算不得两清。”
画角说着,抬手捏诀。
“罢了,这个就当抵你的香。”虞太倾抬手将手中木匣交还到画角手上,撑着雨伞拂袖而去。
画角目送着虞太倾的马车渐渐远去,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她转身上了马车,取出梅花簪问雪袖:“好看吗?”
雪袖一脸同情地望着她,说道:“娘子,强行讨来的簪子和人家送的是不一样的。”
画角笑了笑,将梅花簪戴在发髻上,轻笑:“总有一日,他会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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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寄撑着伞来到“永春堂”门前,这是一家医馆,因着春日乍暖还寒,馆内患者不少,多是一些老人和小孩受了风寒侵袭。
裴如寄将油纸伞合拢,放在门口的置物筐中。
他在堂内一直候到郎中为最后一人看完病,方走上前,自袖笼中掏出瓷盒,递过去问道:“烦请张郎中瞧瞧,这药丸是什么药?”
张郎中上了岁数,打开瓷盒,眯缝着老花眼瞧了眼,又闻了闻说道:“哎呦,有一味药材我不晓得是什么,但曼陀罗和防风草怎会用在一处?这药是何人在用,治什么病?”
虞太倾皱眉说道:“乃是一孩童所用,已是用了多年,不知这药可有不妥之处,对人可有益处?”
那日,自阿娘说多年来让他用的方子,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给的方子,而是树仙给的,他心中便有些不祥之感。
他可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仙。
张郎中沉吟了会儿,说道:“不妥之处倒也说不好,因着有一味药材识别不出。单从这四种药材来看,却并无益处。”
他抬眼看着裴如寄:“这药可是裴将军在用?”
裴如寄正待说不是,张郎中的手已搭在裴如寄腕上,把了会儿脉,面色慢慢凝重,缓缓问道:“裴将军可是觉得身子有些异样?”
裴如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倒是并未察觉异样,只是这药用了多年,最近想停掉,因此过来问一问。”
裴如寄见张郎中面色凝重,问道:“可是脉象不妥?”
张郎中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抬手撸起裴如寄的广袖瞧了瞧,问道:“你身上肌肤可有不妥?裴将军,烦请掀开衣领我瞧瞧。”
裴如寄依言松开衣领,张郎中抬手掀开,目光忽然凝住。
裴如寄随着张郎中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乍然一变。
只见自己的左肩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色印记,看形状,似是一朵盛放的曼陀罗花,妖冶至极。
裴如寄一脸震惊,极力平复自己的声音,缓缓问道:“张郎中,这是我自小便有的胎记,可是不妥?”
张郎中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说道:“倘若是胎记,倒没什么。假若是后来才有的印记,那便是此药丸的药性已是渗透到你的肌肤和骨骼之中。不过,你的脉象强劲有力,是老夫多年来从未诊过的脉象。我推测另外一味药材或许对你的身体是有益处的,也未可知。”
裴如寄闻言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依着您的意思,这药丸我还要不要再用下去。”
张郎中沉吟片刻,说道:“你的脉象,不必再用任何药剂,便可强壮无病。依老夫拙见,你停药为好。老夫虽未瞧出此药不妥之处,但长年累月用药,毕竟不妥。”
裴如寄点了点头,自医馆中步出。
他沿着长街行了片刻,抬手抚了抚左肩头,最终将瓷盒取出,伸手一抛,弃在了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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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枢司派来的伏妖师在陈伯引领下入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