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想必你也清楚,他身上所背负着什么,若是当真为了你弃修无情道,舍了飞升命格,届时你才是受千夫所指的那个人。”
“没人会在意其中原因,他们只会责怪你让人界飞升的希望破灭,仙盟与沈氏岂能轻饶你?人界岂能容你?”
“我可以顶替你成为这个罪人,只要你想办法将我救出去,我帮你破沈溪山的无情道,助你们在一起,如何?”
宋小河站在阴暗的光下,身子稍稍偏过去背着光,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晦暗不明。
钟浔元往前探了探身子,想努力看清她的神情,结果刚一动身上的锁链就响起来,打破死寂的牢房,也惊动了沉思半晌的宋小河。
宋小河微微抬眼,眸光落在他身上,说:“你还在妄想着逃离吗?”
说到最后,钟浔元不过是还想再搏一线生机,不认命,不等死。
他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从年幼时被赶出钟家时恐怕就死了,也不会顽强地活到现在,到处害人。
钟浔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谁不想活着?如果你走到我这一步,你也不想就这样死了。”
她认真思考过后点点头,说:“确实,没有人在苟活了那么久之后甘心去死。”
“不过钟浔元,你没有选择,现在是你作恶被抓,等候审判,没有人关心你想生或是想死,我们都在等一个公道的结果,让你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赎罪。”
宋小河说完这句话,觉得没必要再跟钟浔元聊下去了,她起身要走。
“其实……”
钟浔元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宋小河脚步一停,临走前回头看了钟浔元一眼。
他浑身狼狈地坐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双眸显得异常平静,却又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说:“若是年幼时,我没有被钟家赶出门,哪怕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外门弟子,我应当也是像你们一样,刻苦修炼,追逐所谓的大道吧。”
“只是我没那么好命。”钟浔元笑了一下,一滴泪却从眼角落下。
宋小河说:“天命不由人,但是非在己。”
梁檀曾对宋小河说过,这世上每个人的命途都是不同的,或许有些人生来不同凡响,跃众生之上,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且平庸的。
不公的待遇,也不是堕落和作恶的理由。
梁檀曾怨恨自己与兄长分明是双生子,却一个是云端上的天才,一个是土里生出的野草,埋怨命运不公。
但是后来,他也明白人各有命,即便是土里的野草,能够破土而出,得见天光,便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宋小河从前只会听,却不能懂。
如今懂了,师父却不在了。
她与孟观行道别,离开了水牢。
沈溪山切断了共感咒,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地方沉默许久。
宋小河回来之后躲躲藏藏,不愿让旁人看出他们
关系亲密,或许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她眼里的慌张和惧怕,沈溪山看得分明。
摆明了说,沈溪山弃修无情道是他自己的事和选择,不与任何人有关。
可世人又怎么可能完全将宋小河摘出去?自古以来,民间所流传的妖妃祸世的故事并不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溪山原本觉得没什么,捧为天上星也好,踩作地上泥也罢,他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不在乎那些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荣辱。
他想要什么,便要得到什么。
可方才从共感咒中听到了那些话,他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惧怕。
他怕的是宋小河被那些原因所吓退,怕她的选择不坚定,怕她真的因为这些放弃了他。
沈溪山转身,绷着嘴角满面冷酷,脚步却略显慌乱,朝着沧海峰去了。
苏暮临觉得回了仙盟之后,日子就过得特别无趣了。
比如他,一天要扫个好几回院子,倒不是他多爱干净,只是实在无事可做。
还比如沈溪山,这人已经是今日第四次来沧海峰了,感觉像是脑袋闲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苏暮临坐在秋千上玩,对着走到门边的沈溪山说:“小河大人还没回来。”
这话是他今日第四遍说。
却没想到沈溪山听到之后没什么反应,而是径直推开了门,朝樱花树下走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看,苏暮临隐隐觉得危险,一边想着他今日面对沈溪山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不好吧?一边赶紧从秋千上跳下来,往旁边跑去。
“你要做什么?”苏暮临紧张地问。
沈溪山却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坐在秋千上,然后不动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苏暮临,像是当他完全不存在。
这副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沮丧之意。
苏暮临不敢招惹,便也不再多问,瞧着他脸色难看得像是随时就要暴露出凶残本性大开杀戒的样子,苏暮临连这小院都不敢多待,飞快跑了。
院中的灯也熄了,夜幕降临时皎月作陪,沈溪山的身上披了一层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