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梧桐目前的表现来看,她好像真的不知道魏长天在说什么。 然而魏长天却很明显对她的“表演”嗤之以鼻。 鉴妖罗盘绝不可能出错,所以李梧桐百分之一万是妖怪。 其实只要她不是阎罗,那么不管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亦或是有什么企图,魏长天统统都不在乎。 哪怕真的是“狐狸换公主”,那也是大奉皇室的私事,跟他这个外人毫无关系。 所以再次嘲讽了一句“原来是我看错你了”之后,魏长天便懒得多废话,干脆直接切入正题。 “公主,随便你说与不说,我不在乎。” “不过我接下来要问的你却一定知道答案。” “此前在西漠戈壁中你不是偷听过我说话么?” “当时我说了什么?” “......” 听到这个问题,李梧桐好半天没有回答。 由于被封住了穴脉,她此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角涌出的泪滴却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魏长天为什么要问这个,只是感觉心中一阵阵刺痛。 “你说......”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梧桐终于断断续续的回答:“你说不论我如何哭喊着要嫁给你,你都绝不会娶我。” “嗯。” 魏长天语气不变,继续波澜不惊的再问:“此后在怀陵王大人府上时我曾单独对你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又是什么?” “你说我不该那样对待申书林。” 李梧桐慢慢不再哭了:“说我应该给申公子道歉。” 嗯?都答上来了? 魏长天表情稍稍放松:“最后一个问题,第二天待你去找过申公子之后,我曾在马车上诵过一句......”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次不待魏长天问完,李梧桐便已经将这句诗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她似乎很疲惫,声音依然很小,但语气却逐渐变得冷漠。 “魏公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暂时没有了。” 摇摇头,魏长天心中基本已经确定李梧桐并非是阎罗变得了。 刚才他问的事情都发生在来奉元的路上,且对李梧桐来说大都是些隐秘之事,除了她自己别人应该不会知道。 这也就意味着阎罗不会知道。 所以,李梧桐应当只是如杨柳诗一样的“寻常妖怪”。 不过此事还不能如此轻易的下定结论。 毕竟事关阎罗,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而进一步求证的方法也很简单...... “皇上驾到!” 屋外,有喊声遥遥响起。 来的倒是挺快。 魏长天又瞥了一眼双眸紧闭的李梧桐,然后便带着鉴妖罗盘推门而出。 李岐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身边除了几个公主府的侍卫之外便只有一个小太监。 魏长天不快不慢的迎过去,同时时刻注意着袖中鉴妖罗盘的指针变化。 幸好,直到两人面对面站定,指针也依旧指向着身后的卧房,始终没有改变方向。 这说明李岐不是妖。 “皇上。” 轻轻松了口气,魏长天微微拱手:“武平公主此刻就在卧房之中,安然无恙。” “小子之所以会如此做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若有鲁莽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 鲁莽。 众目睽睽之下暴起发难挟持一国公主,此举的性质当然已经远超了“鲁莽”的范畴。 不过李岐却并未有什么愤怒之色。 他只是看着魏长天,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 “魏公子,虽然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察觉到桐儿身份的,但时至如今有些事朕也不必瞒你......” 挥了挥手,周围侍卫立刻转身离开。 而魏长天也同样看向身边的秦正秋:“外公,我与皇上单独谈谈。” “嗯。” “呼!” 一阵疾风平地而起,随着秦正秋的身形消失,长长的青石路上便只剩下了魏长天和李岐两人。 “魏公子,你可与桐儿说了她是妖?” “没有。” 魏长天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一瞬间眉头皱起:“怎么?此事她自己竟然不知?” “嗯,桐儿她不知道。” 李岐苦笑着远远看向卧房的窗户,树影婆娑,枝叶窸窣摇晃的声音与二十年前的那声啼哭于记忆中交错。 今夕过往重合,前尘拂面,纷纷扬扬。 “此事,是朕的过错。” ...... ...... 一国之君爱上了一只化作人形的鹿妖,且育有一女。 一人一妖如果结合诞子,那么小孩子出生便是人形,只不过其本质却依旧是妖。 所以李梧桐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一只化了形的鹿妖......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这种事乍一听其实挺不科学的。 毕竟妖的本体是动物,即便化成人形也应该是动物的基因,跟人之间应该存在着“生殖隔离”。 不过在修真世界讲科学无疑是自寻烦恼,所以魏长天也就没太纠结此事,只是继续听李岐讲他曾经的故事。 平心而论,人与妖相爱这种事其实并不算太少见。 伍天清与云莲,魏长天与杨柳诗,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不管是伍天清也好,魏长天也罢,都属于“民”的范畴,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到处宣扬自己讨了个妖做老婆,其他人也很难发觉此事。 但李岐却是不同。 二十年前他已经登基,身为一国天子,这种违背天伦的事一旦暴露,不仅会丢掉皇位,更会让整个大奉皇室蒙羞,成为李家永世不可抹去的耻辱。 在如此巨大的代价的裹挟下,他不得不做出人生中最为艰难的选择—— 杀掉自己心爱的女人。 李岐并未给魏长天讲述他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时有多么挣扎,但后者却能从他断续的声音中听出这份铭记至今的痛苦。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