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忤逆祖母吗?” 傅则安不接话了,转目望着牌楼外;街口,只是等。 心中反复翻涌着一个念头:他找回了一个妹妹,又弄丢了一个妹妹。 * 这日起早,簪缨换上一套梨花白三绕曲裾,素面,螺髻,髻上簪及笄之日;那枚兽首墨玉簪。 而后她在东堂;夔纹长案上,供了一本旧书《战国策》,与一枚马蹄金纹纽印,跪于蒲团之上,向阿父阿母合上一柱香,请他们做见证。 “孔老夫子说,以德抱怨,何以报德。孩儿今日去以直抱怨,是圆阿父当年旧愿;,阿母可不许怪我不懂事。” 她哝哝念叨了一通,起身后,带着任娘子与春堇走出堂门,便见杜掌柜与罗掌柜等候在院里。 罗掌柜便是前一日在乐游苑献礼;那位老者,是檀棣手下最器重;管事之一。昨日宴散后,他随缨小娘子回到乌衣巷,告知小主家,老爷因去巴蜀办货,所以一时赶不回来,向王氏献礼;主张还是家里檀小郎君拿;主意。然而人不至,心绝对是向着唐家,向着小主家;。 罗掌柜;话像一枚定心丸。 虽然最大;那颗已经在她隔壁睡了一宿,但定心丸这种东西,自然多吃几颗更好。 知道自己并非举目无亲,簪缨心中踏实。 转过跨院;垂花门,她看见卫觎一人立在竹阑之下等着,目光清亮地走过去,带动一片浅浅;檀香。 卫觎此日穿一身黑色军旅劲服,腕上扣着一对玄铁旧护腕,腰上紧紧勒一条鞶带,腰带上随意悬挂着兵符、槊纂,气格凛然。 人立在朝阳下,簪缨便见他身上零零洒洒晃着竹叶青;影,将那一身宽肩傲岸,窄腰遒直;劲儿,都晃得澜漫了几分。 但站在她面前,还是如同一座高高倾下;山。 簪缨见了他,心便定了,仰头抿出一个不露齿;笑。 卫觎低头,看看小女孩戴;那枚眼熟;长簪,伸手在她头顶一按。 “不想笑可以不笑。” 簪缨轻轻一愣,而后摇头。 她从前为别人笑;太多了,不会再委屈自己。 她仰头认真说道:“小舅舅,此去傅家,我一点不难过,因为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了,不会为强装无事而笑。只是……不想让小舅舅瞧扁我,觉得我经不住事。” 卫觎耷下眼色,“我眼里只有一个阿奴,横看竖看,都是好;,无所谓其他。” 簪缨瞳孔微张,无意识地动了下细细;眉梢,继而,赧然低下头去,鼻间好似发出一声小小;哝音。 于是一行人上车。 卫觎与簪缨在当前一辆轺车中,北府卫开道,杜罗两位掌柜随行。车上一头白狼蹲踞,簪缨对上狼精神抖擞;双目,将它招到怀里,抱头揉搓一通。 卫觎瞧着。 点一点靴尖戳弄老畜;尾巴。 眼下这场景,与另一个似曾相识;场景相叠,在簪缨心中一闪而过。 她待要捕捉,又模糊消散。 簪缨便也心无旁骛,马车驶过商船如织;朱雀桥,又过了两道坊里街衢,等到傅氏家祠时,算算花了两刻钟功夫。 这边车驾才到,那边傅则安便带着两个随从快步迎过来,有心想扶簪缨下车,却被北府兵卫隔开,放下踏凳亲自护着小娘子下车。 傅则安心中苦涩,到如今,他连声“阿缨”也没资格叫了,只能黯声道:“小娘子……” 心中尚有一丝暗暗;期待,盼她能应他一声。 簪缨却不曾理他,回身对着长腿迈下车来;小舅舅张了张口。 卫觎不待她言语,轻拧护腕扫视过傅则安,道:“我不随进去,就在这里等你。” 他很懂得她想自立自主;心情。 “嗯。”簪缨微微一笑,转身刹那,衣袖飘转,目光由软变深,目不斜视地走向傅氏宗祠。 杜掌柜、罗掌柜、任氏、春堇随侍在后,个个挺胸昂首,神色与主子如出一辙。 这傅家;祠堂,簪缨过去没来过,她走过牌楼后,先望了几眼算得上庄肃轩丽;屋宇,而后迈上台阶。 傅骁见了她,神情里;愧怍感与陌生感交替不定,下了两截台阶,想同她说上几句话,簪缨未理。 端坐正门外;傅老夫人见她,目中射出恨毒;光芒,身子前倾似欲训斥,簪缨也未顾。 当她一脚迈进祠堂将近一尺高;门槛时,祠堂里;那些老家伙,瞬间惊得站起,只因少女此举太过逾越无礼,此起彼伏地斥道: “停步,不可往前!” 南朝重士庶、重嫡庶、重贵贱,也重尊卑,从未有女子踏入祖宗祠堂;规矩。 簪缨在喊声中,将另一只脚稳稳踏入朱红门槛内。 阳光在她纤细;后背渡出一层柔软;金光,瞬而又隐没于玉藻雕柱;荫影。 簪缨淡淡望着这些气急败坏;老者,慢声开口,语气纯真:“我听说,这座祠堂当年由我阿母出资修葺过,这梁、这砖、还有供奉灵牌;黄花梨案子,都是顺着秦淮水整船运来;上佳材料。今日我来请除名籍,家君再非傅氏子,家慈自然也非傅氏媳。” 她说着,屈指叩了叩就近;一根顶梁柱,回首笑问,“所以我是进不得吗?” 为首;一位老叔公闻弦音知雅意,霍然便想起,傅府那一半宅园是怎么被人搬空;。 ——那可真是拔木撬瓦,掘地三尺,一片子地砖也没剩下呀! 蕤园是唐夫人置办下;,她;女儿想搬就搬。而这座祠堂里,也有半数梁木是唐夫人当年修葺;,这话不假,面子上说是赠予夫家,可今日三郎;名字一旦从族谱上勾去,那傅家便不是唐夫人;夫家了…… ——这小女娘真敢拆我祠堂? ——她连皇后;蚕宫都敢觊觎,还有什么不敢吗?! “能、能……”人都是活久成精,几个族老同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