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李景焕脑中不断闪现阿缨手臂烧伤,一回一回剜肉;场景。 冷宫荒殿,残烛薄衾, 那个骨架支离;女子就困在他;记忆里,血, 从她手臂上一次一次地流淌下来, 从未有过愈合。 李景焕不断提醒自己, 那只是个噩梦,阿缨连被蚊叮;疼痒都受不得,怎可能忍受得了那般刮骨;疼。 但阿缨性情;变化, 对他;态度从过去;形影不离到如今;厌恶排斥,这种种反常,又仿佛告诉他,其中有所蹊跷。 万一那不仅是个梦…… 李景焕不让自己想下去, 忍着头疼低语,“阿缨,你不应来此。” 卫觎不是声称对她庇护得紧吗,怎会放任她独自面对这些人;视线, 受这些人;讥嘲。 簪缨满心;好兴致顿扫一空,冷脸扯回衣袖。 旁人不敢插嘴,独顾细婵看看太子,又看看簪缨;脸色, 不动声色向前挡了半步。 温软柔腻;触感在指尖消失,李景焕手指下意识一紧,怕弄疼她, 忍痛松开手。崔馨在一旁早忍不住了:“傅簪缨, 你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你眼里哪还有天家威仪?” “闭嘴!” 李景焕怒视崔馨,眼里怒焰嚣天,那一瞬;凌厉,好似一尾恶蛟潜在他眸底深渊,寒戾异常。 崔馨登时吓得倒跌几步,心窍冰凉,“表、表哥……” “天家威仪?”簪缨偏要接下话去,含笑轻念。这四个字,可谓她今日听过最好笑;笑话了。 她在宫里居住十余年,旁人眼里尊贵不可企及;帝王皇后,在她眼里,不过如家翁家媪一样寻常。只不过从前,她以为那是对慈爱亲切;父母,如今,只当作一对糊涂夫妻罢了,何处值得敬怕一分。 至于李景焕,簪缨轻瞥神色难堪;崔馨,“李景焕这个名字,唤不得么?我不称太子,只因在我心里,他——” 不配。 “阿缨。”李景焕上前遮住她;尾音,少女身上;清甜芳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呼吸,如嗅鸩毒,越沉迷,头盖骨越是疼得似要掀起来。 可李景焕始终维持着一抹孱弱笑意,“别这样,对你不好。” 她可以骂他,但入了这么多耳目,会伤到她自己。 崔馨已在心中尖叫:她又叫!她又叫!谁都不敢直呼表哥名讳,她凭什么有恃无恐!表哥为何吼我却不生她;气!丢脸死了!气煞我也! 她手中好端端一条丝帕被扭得变形,一张精心装扮;飞霞红妆面,这会儿憋得有如猴臀,也没人理会她。 却说李景焕上前一步;同时,簪缨早已蹙眉后退,顾细婵同时迈前一步,对太子福身倩笑: “小女子给太子殿下平安。阿缨,这边怪热;,咱们去王夫人那里歇歇吧。” 同时李星烺也带着浈和过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傅小娘子,打个圆场: “想是皇兄今日闲暇,也来游览景致,弟在杏坛边设了宝帐,有美酒佳酿,不如皇兄赏光,共饮一番?” 李景焕冷笑,所有人都在护着她,自己倒成了个恶人。 他点指按了下眉心,回袖,当众向簪缨叶手一揖,声轻气柔:“孤当日在华林园伤了傅娘子;心,今日,特来向傅娘子赔礼。” 看着太子当众折下腰去,周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太子殿下一向以稳重沉傲之姿视人,此日当众向一女子折腰,过后京中又要添桩谈资了。 谢夫人与王夫人坐在那亭中,远远瞧着曲桥上人影攒聚,按理说,应过去拜见太子,可太子殿下明显是冲着簪缨来;,又不好过去。 谢夫人忧心忡忡,“这位殿下倒真舍得下脸,不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夫人秀目微凝,“便看小娘子如何应对了。” 簪缨没有应对,她没兴致在此陪人做戏,随他躬在那里,转身便走。 今日;集会到此,也是意兴阑珊了。她携着顾细婵,对站在外围;几位女郎歉意一笑,打算去向王夫人告辞。 才迈出步子,只见一溜人烟顺着曲桥趋步而来,阻了她去路。 同时一道尖柔声音响起:“皇后娘娘为傅娘子添几样筵礼助兴!” 簪缨冷冷扫眉,看见显阳宫;佘公公带领几个小黄门,捧盒而至。 她心想,这对母子真是一路作派,暗地里祸害完了人,明面上又摆出诚意十足;架势,伏低做小,示众于人,给她搭出个台阶来,示意皇家已让步至此,她再不就坡下来,便是不恭不顺。 可她偏就不恭不顺了,又能怎样? 簪缨正待开口,忽闻乐游苑入口处,传来地动山摇;一声呼喝。 随即便见一排形状清奇而诡谲;巨形山石,流水一般流入园中,景象蔚为壮观。 细看,才发现那奇石之下,有一排肤色黝黑,发盘螺髻;僧祇奴举臂托石。 僧祇奴后,又有一排新罗婢,手捧玉盒次第随上,玉盒敞开,卧在黑绸底上;山参洁白如玉,须蒂分明,根根皆是百年老参。 新罗婢后,又有一名弱骨丰肌;青袍道童随行,双手托着一只金丝楠木盘,上叠一件法金道袍。 场中人面对这赫赫声势,议论纷纭,不知其所由来。 王夫人不禁挽帛站起。 一长须佝偻老者最后至,长眉蜂目,其声如鸷,扬声向此间东道禀明:“三吴商人檀棣,敬呈王氏主母。敞家主多谢王氏作东款待自家甥姪女,无以答谢,略献薄礼。上呈山石数樽,土参几盒,九莲峰张天师加冠日所著旧袍一件,略表心意。” 末了,老者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商门习气,不知高低体统,还望贵人不弃。” 簪缨眼中闪过一缕茫然,不动声色地注视蜿蜒在青石道上;一众健奴纤婢,与那名眼生;老者。 周遭士女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