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都是同僚,大家出去喝几杯,听说城南的胭脂巷里又来了几个新姑娘,一起去逛……” 张良将批阅过的奏疏整理好,面露歉意,“今日是祖父当值,良不便离开,各位仁兄见谅。” “哪里的话……” “下次再聚,子房一定来啊!” 目送那群呼朋引伴的背影,张良叹息着关上了门。 在宫中充当内使这样闲职的,一般是公卿之家的散漫少爷,一腔报国之志的他在这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抱起竹简,张良顶着狂乱呼啸的大风,来到了内书库的大门前。 缩在避风墙角打盹的禁军们听到动静,翻翻眼皮,毫无过问的意思,只是打着哈欠提醒道,“张内使走之前记得把烛火熄了。” “多谢提醒,良记下了。”张良向提醒他的军士颔首致谢,便翻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门。 浩如烟海的典籍无声地记述着一个王朝的兴衰盛亡,也隐瞒着一代代王侯将相,不为人知的辛密。 张良擎着灯火,清瘦如竹的手指在一排排书架前游走…… 一侧的窗户陡然大开,呼啸而过的风裹挟着初落的细雨将张良手中的油灯扑灭,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整个宫室中顿时陷入黑暗。 将窗户关好,暴躁的风依旧撞击着窗棂,发出砰砰的响声,四下无人的宫室之中,张良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定了定心神,再次将灯芯引燃,一份陈旧的军籍档案赫然躺在他之前走过的地上。 张良跪坐下来,小心地将烛光靠进那份来历诡异的案卷,封面上“镇南侯陈琳”的朱批虽然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依然清晰可见。 “居然连证明身份的卷宗都做好了,可真是心思缜密。” 将拾起的卷宗收入囊中,对着不见人影的暗处拱手施礼,张良缓步离开,在出门时,值夜的禁军早就睡得昏沉沉,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莫名攥紧的袖口。 直到张良走远,将自己与黑暗同化的墨鸦才显出身形,刚打算翻窗离开,就接住了一顶从天而降的斗笠。 “你这是把我当盆栽养了?” 墨鸦失笑地看向高居在屋顶,任凭风吹雨打而岿然不动的云蔓,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柔情。 “我只养长得好看的盆栽!”云蔓嘴硬道,“你最多是附带的野草!” “野草也不错,其貌不扬但胜在生命顽强并且活得够久。” 云蔓只看着一道残影从自己的面前闪过,头上就被按上了一顶斗笠。 “我是野草,你是藤蔓……”墨鸦将斗笠的绑带系在云蔓的下颚,顺势抬起她的下巴,嬉笑道,“也算相配。” 拍开墨鸦的手,云蔓羞恼地快速跃走,“油嘴滑舌!懒得搭理你!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哎!别走啊!话本子里写的东西果然不能信!” ---------- 等周围再次回复平静,之前和张良搭讪的禁军蓦地睁开了清明的眼睛,环顾周围,静悄悄地起身,在阴云的掩护下到了一处宫殿的阶梯下。 守在殿门的宫女内侍和禁军都沉默地低下目光,无人上前阻拦,由他大踏步地走进屋内。 珍珠串联而成的帘幕将玉人姣好的身段蒙上了一片朦胧的虚影。 “你是说张良从内书库中带走了一样东西。” 明珠夫人拿着锉刀将略有些长的指甲打磨的短钝圆润。 这是生活在王宫贵府的女人们必须遵守的不成文的规矩,为的是在服侍显贵男人的时候,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不成体统的痕迹。 “是。”单膝下跪的禁军目光盯着地毯的花纹,露在外面的手掌和脸颊遍布着烧伤留下的虬结扭曲的疤痕。 “今晚除了张良……还其他有人去过吗?” “属下并未见到其他人。”看着地面的目光闪了闪,顺着铠甲流淌的雨水沾湿了昂贵的地毯。 “做的不错。” 珠帘被用力扯了一下,一根丝线断裂,珍珠雨滴似的崩溅一地,有不少滚到了那名军士身边。 “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军士趴在地上快速捡起散落的珍珠,对着明珠夫人所在的方向,连连磕头谢恩,退出了宫殿。 吹掉指尖的粉尘,明珠夫人将甲锉丢进了空无一物的花盆。 “被偷走了心爱之物的感觉如何?可有觉得痛彻心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