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白菜的一声唿哨,菜市场的天上,还飞出来一只辽东的海东青,张少武仰头看了几眼。
就这么一会儿,这菜市场里,卖冻梨的、卖五金的、卖干果的,都让出一条道来。
张少武看见这阵仗,心里想着,哪个人敢在六十年代,这么高调,真不怕死吗?
“兄弟,你要的多,我做不了主,只能把把头请出来了。”卖白菜的往后一撤。
后来,张少武才知道,这一片的菜市场,是公私合营的产物,这在东北很常见。
这些摊位的性质,没人去查,都是稀里糊涂的做买卖。
而东北人的团结,从这些事儿上,就能看出来。
这种菜市场,要是放在四九城,真不敢想,哪有公私合营?
不管是街道还是公社,都必须是公家的,鸽子市那帮小摊贩们,都在夹缝里生存。
张少武远远看见七八人,领头的是个穿狗皮大衣的汉子,约摸着四五十岁,络腮胡子,右腮面上有个刀疤,脑袋大脖子粗,眼角泛白,五大三粗。
“把头,来大买卖了。”卖白菜的汉子凑到这人跟前。
那称呼为把头的爷们儿,瞅了两眼张少武,瓮声问道。
“你不是长春人吧。”?
“不是。”!
张少武也很干脆,狗毛领子遮着半张脸。
“走,咱们屋里说。”那刘三春往前走着,却见张少武没动身。
“咋的,你怕啥啊!没看司大林他老人家,看着咱们的嘛,我还能吃了你啊。”
刘三春晃着下巴,让他远远去看人民大街司大林的石像。
张少武看了两眼那石像,就见把头刘三春给他使了个眼色。
“甭怕!我长得磕碜,可我不是坏人。”
“现在是谁的天下,那是工农阶级的天下,你跟着我就行了。”
“老话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买卖做不成,我也不掏你兜里的钱。”
张少武看着把头刘三春,有点绿林响马的意思,可他也不是怂货儿,紧跟着就走了上去。
这一片的菜市场,旁边是棉纺二厂的宿舍楼,都是二层的红砖楼房,房子很矮,可里面很暖和。
东北的家家户户,都是一铺炕,一个火炉子,还有雪地里卖的冻梨。
“哪儿人啊。”?把头刘三春问着,将扒出来的冻梨,扔到张少武手里。
“吃吧!嘎嘎甜,甜掉牙。”
“别的地儿,你还真不一定,能吃着这个。”
张少武并没去碰那个冻梨,眼神放在他家的墙上,挂着一把老式的枣红柄猎枪,一看就是沙俄造的。
“先谈生意吧。”
“嗯呐。”把头刘三春将手放在炉子上,啃着冻梨。
“咋的,大老远来,你是想买票吧。”?
“你说吧,不能让你白跑,粮票、油票、棉花票,烟票,我这儿都有。”
“不吹牛逼的说,你要什么,我都能弄来。”
张少武听着他的话,心里想着,你咋不说你是长春后勤部部长呢。
把头见张少武不说话,呲牙咧嘴的扬着半截眉毛。
“咋的?你想要飞机大炮啊,那东西我可整不来。”
“甭不好意思说!你是不是,想要妇女的月经带票,你媳妇儿让你来的。”?
张少武听他说的话,是越来越偏,直接说道。
“我就想要土豆,白菜,萝卜,各五百斤。”
“还有东北的特产,刚才的黑核桃、榛子、松子、干柿子、白酒。”
“你列出个价钱,我先瞅瞅。”
把头刘三春听完他的话,晃着下巴,肃然的问道。
“兄弟,你不是拿我开涮吧。”
“我再多问一句,您到底哪嘎达的?”
他说着拿出一盒“大劳动”,从里面磕出一根烟,递给张少武。
张少武将烟别在耳朵上,笑眯眯的说道:“我肯定不是东北这嘎达的。”
“我也多嘴问一句,我不是本地人,这生意是不是做不成。”
把头刘三春抽着烟,嘴里吐了一口烟雾,“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关内来的老客儿,不是跳子就行。”
“可你买的这些东西,最少得有二三个火车皮,不然你拉不走。”
“你是不是,在长春站里有人啊。”?
“刘把头,我买的东西,您只要给我找个临时仓库,到时候有人来拉,这你不用管。”张少武从兜里拿出一根大前门点上。
那刘把头瞅了一眼张少武,立即就知道,他是哪儿的人。
“嘿嘿!还真是来大客了。”刘把头咧嘴笑了两声,“山川不问两江路,江湖的规矩我懂,我刘三春在长春这一片,绝对顶得住。”
他一说完,又斜愣着眼神,将张少武上下打量几眼。
“你想要的东北特产,我肯定能给忙活出来。”
“可是,你是不是得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钱。”
张少武想了一下,从空间拿出一叠全国粮票,还有火车上顺盗门的金绺子,跟一沓子票子。
把头刘三春看了几眼,他拿出来的“本钱”,呲着一口黄牙板子,摸着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