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富和秦冬财都不想分家。
说白了,分家对他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一是家里的地多,分家后一人要拉一二十亩地,没人帮衬干着累人;二来,分家前一大家子人只要一个人去服徭役,分家后按照朝廷规定,家中有成年男丁的,每年都要轮着服徭役,若是运气不好,赶上农忙或者冬日服徭役,家里的活怎么办?落下一身病怎么办?
也可以用钱找人替服徭役,可这不又是一大笔支出吗?
一直以来,秦家服徭役都是轮着来,轮到个人头上,可能三五年才轮到一次,没那么累。
兄弟俩都不是傻子,他们打小一起长大,见过闹着分家的人多了,早早就说过不分家的誓言,只是成了小家之后,顾虑就比从前要多。
兄弟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不分家,却又没有及时说,而是默默等着,他们也想看看家里攒了多少钱。
秦木桥似乎看出了俩儿子的心思,叫郑氏在桌上摊一块布,把坛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
大部分都是铜钱,还有些许碎银。
称重半天,秦木桥告诉俩儿子:“这儿有二十七两银,铜钱六贯有余,另外家中有田四十七亩,三间老屋。你们兄弟俩分家,我和你娘就跟老大家,老二出去住还要另盖房子,所以这钱呢,老二分十八两,老大分十五两,家中地按照上中下也平分,不过老二还要盖房子,要占地,老二分二十四亩,老大分二十三亩,至于家中的锅碗……”
“爹,我不分家!”秦冬财听他爹说的明明白白,不像是突发奇想的样子,脸都绿了。
赵草儿看着家中钱财,喃喃道:“怎么才这些银子?”
郑氏白她一眼,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老婆子我可是没哄你们,这些年家中就攒下这些钱,你要是不信,老婆子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咱家中共有田47亩,其中两亩是菜地,其中上等田15亩,中等田23亩,下等田13亩,下等田里有几块盐碱地,还有几块石头地,光你老子开荒都用了好些年时间,没有收成不说,还累成球样!好不容易把你两个养大,又娶媳妇,生孩子,这么多张嘴哪一张不用钱?”
郑氏在那说的唾沫星子直飞,秦石头这边在心里疯狂算账。
奶奶没骗人,他之前观察家里的收支,算出来家里确实没多少存钱,三十多两银已经不少了!
家中四十多亩地,平均亩产量在270斤,光是家中这么些人,一年到头吃掉三分之一,扣掉交粮税的部分,囤些粮食,剩下卖出去,一年也能挣个十两出头。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秦家一年的收入应该在十五两左右。
但真正能攒下来的不多。
郑氏还在讲:“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农具粮种,租借耕牛,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谁身上能没点病痛?谁生病了没请大夫来看?这些不都要钱?你们光想着干活挣钱了,怎么就没想着花钱呢?”
赵草儿低下头,猫娃子从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一年到头光请大夫的花费都不少,家婆确实没说过什么。
郑氏说的委屈,哭了起来,“分家好,早该分家了,你们翅膀长硬了,也该自己尝尝挑起家中大梁的滋味,莫叫我一个老婆子干着活,还像是做了恶,把钱给藏起来偷着用了似的!”
“娘!”秦冬财羞愧地叫道,“你别这样说,我就没想过分家!”
秦春富也忙道:“爹,就是,好好的咱们分什么家啊。”
秦木桥一时没吭声,郑氏吸着鼻子冷笑:“不分家还能成吗?你们俩兄弟,打小一起长大,好的时候能穿一条裤子,再看看现在是啥样子!趁着还有兄弟情分,分家吧,我和老头子去老大家里住,干活吃饭仰仗他,日后也不叫你们孝敬什么。”
“娘!”秦冬财终于忍不住哭了,他跪在郑氏面前磕头,“娘,你这不是扎儿子的心吗?儿子何时说了不孝敬您的话?儿子也从没想过和大哥分家!”
赵草儿也哭着一同跪下,哭道:“娘这样说,倒叫我们夫妻俩不做人了,真要分家,冬财不休了我才是怪事!”
秦春富去拉弟弟,王丽梅去拉弟妹,也跟着哭,“爹,娘,这个家分不得啊!”
小孩子们见大人哭,也都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
秦石头身处漩涡中心,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他也哭,可哭的又有些羞愧。
一提到分家,赵草儿就清醒多了。
她家中就指望秦冬财一个男人,又要拉地又要盖房,猫娃子还爱生病,就算过七八年长大了,也没法帮他爹下地干活,她本还想着拼一拼再生个男娃,分家了还怎么生?
赵草儿想开了,秦家就是一个破摊子,大家凑在一起过,还能抱团取暖,真要分开了,就这个破架子,还不是一阵风吹来就垮了?
秦木桥一拍桌子,喝道:“都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叫邻居听见,还以为我死了!”
众人立马止住哭声,郑氏怪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不分家,不分家怎么成?老大,你不送石头读书了?”
“老二,你不吵着送猫娃子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