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知道近路,两日后的傍晚,韩婵赶到了荣城和历城的边镇,杜千和与沈长戈带领的两万大军正驻扎在此地。
齐王杀了陈王,占领历城后按兵不动,暂时没有攻打荣城的打算,其实,齐王打不打,荣城都是他的。
大家不是傻子,心里都有数,齐王兵强马壮,根本就不是高思翰派来的两万人马能够抵挡的。更要紧的是杜千和作为主将的含糊态度,摆明了要顺应齐王。
如今两城兵马的僵持状态,只是因为齐王还没有得到京中传来新的消息,不知代王动静,也不知老皇帝的部署。
是直入京城,强势称帝,还是绕行荣城,避代王和皇太孙的算计,齐王犹豫不决。
沈长戈也在等,等齐王的决定,等京中的援兵。他提着心在等,没等到光明的前途,等来了惊慌柔弱的韩大美人。
“夫君……我总算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我有多害怕……”
夕阳西下,憔悴不堪的韩婵走进营地,扑进呆愣的沈长戈怀里,呜咽道:“夫君,你要给我报仇啊,那高思翰欺人太甚,他把你调离荣城,便趁我拜访丽夫人时放肆调戏。我誓死不从,他便趁大军开拔之际,绑了我扔在马车上,要把我带回京城。幸好半路上遭遇兵变,我才得着机会逃出来……”
韩婵感觉到沈长戈木头柱子似的立着,没有任何反应,抓住他的手就按住了平坦的小腹,大声哭嚎道:“夫君,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知道为了保住我们的孩子,我吃了多少辛苦吗?若不是我反应机敏,若不是我们孩子的命格福贵,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啦……呜呜……”
孩子?什么孩子?
太阳挂在山头,光线略暗,但也看得清人脸。只是在抱住韩婵那一瞬间,沈长戈就不受控制地脑袋发昏,眼睛发花,耳朵都不好使了。
韩婵的话音也好像隔着一层层水幕,哗哗,嗡嗡,沥沥地听不真切。
怎么会有孩子呢?谁的孩子?
沈长戈被韩婵按在小腹上的那只手,突然失去了知觉,他的耳朵被“孩子”两字刺伤,连着心,也连着眼,整个人僵化在原地。
完了,岁晚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就像孙氏,宁愿剃光了头发做尼姑,也不肯接受父亲。
沈长戈第一反应是他把吴岁晚关到死,也得不到她的心,而后才想到,他有多久没碰过韩婵了?
三个月?三个半月?或是接近四个月……
自从父亲病得开始犯糊涂,每天都离不开人,他就很少回将军府,很少见到韩婵。两人见了面,也只是例行关心几句,拥抱都很少,更没有过亲热,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韩婵心里有鬼,瞄着沈长戈的脸色有茫然没有怀疑,又快速转变情绪,就着泪眼婆娑装可怜,按着沈长戈的手不放松,怯弱无依道:“夫君,你不欢喜吗?我们的孩子三个多月啦!”
其实,韩婵原本想说她怀了四个多月,更能让男人信服,但这肚子实在不像。只能说三个多月。三个月零一天是三个多月,三个月零二十九天也是三个多月。
应该能糊弄过去吧?果然,沈长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韩婵信心倍增,继续胡诌:“上次分别时,我根本就不是生病了,是我有了身孕。正临夫君要出征,我不想让你挂念,才不告诉你。若不是我在外受了欺辱,害怕护不住孩子,绝不会跑到前线来烦你……”
“哦……”
沈长戈的脑子找回一丝清明,但双眼依旧迷蒙,呓语般地说道:“婵儿辛苦啦!”
“夫君……”
韩婵把脸贴向沈长戈的胸口,娇柔道:“我们有孩子啦,我要给夫君生个大儿子……”
沈长戈轻声回道:“嗯……好……”
“夫君喜欢儿子吗?”
“喜欢……”
“夫君喜欢女儿吗?”
“喜欢……”
“那我就加把劲儿,生完儿子,再给夫君生女儿!”
“嗯……好……”
韩婵腻着沈长戈倾情表演,从怀孕的惊喜和辛苦,说到孩子出生后,读书练武考功名,为父为母享天伦,说得自己都感动了。
沈长戈始终淡淡的,或者说是懵懵的。他该怎么办?他还有什么脸面见岁晚?
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吗?
真的让他与韩婵做一世夫妻,真的要与岁晚错过一次,又错过第二次吗?
虽然沈长戈在男女之事上,表现出了虚伪和贪婪。但大体上,沈长戈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正直磊落的善良之人。
二十出头,才华初现就有用武之地,他的人生在目前为止是顺遂的。他对人对事的心情,还是普通青年第一次见世界的赤诚和淳厚。
他对人不愚蠢,但他不够世故。
他对事不浅薄,但他不够老道。
沈长戈不是很坏,也不会把身边的人想得很坏。更别提对待曾经的爱人韩婵,他不但没有丝毫怀疑她的品行,还在为了这些日子谋划抛弃她而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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