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后,林家一家便出了宫,云有德和林慧心也返回寝宫去了。
至于云景贤,念着胡枝意怀有身孕,和爹娘说了几句后也回去了。
而云栀在与他们分别之后,却是朝着宫中最高的那一处亭台走去。
跟在后方的女官见她的去向,脸上带上了些许忧色,“陛下,上面太冷了,别去了吧,或是让宫女给您拿一件衣服再上去吧。”
“不用,朕只是上去透透气,一会儿就下来。”
话落,云栀闲庭信步般登上了亭台。
入夜的晚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和衣角,带着丝丝凉意。
站在这高处能够俯瞰整个皇宫,甚至还能够眺望远方的街道。
如今尚未到子时,街上还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走动,不过也快散场了。
云栀往栏栅处走近,抬头,仰望天上的圆月。
有句话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晚的明月算不上最圆,但肉眼看上去已经很圆了。
此时的它高悬在天际,没有星星的点缀,孤傲地缓缓移动。
其实云栀心里清楚,父母家人让她娶夫,并非像那些朝臣所想的那般复杂。
他们的初心只是为了她好。
想要有一个陪伴在她身边,知晓她的心思,理解她的意愿之人,与她共同承担风雨,一同分享喜乐,如此一来,在他们离世之后,她也不会孤身一人,不会感到孤单。
但她并不孤单啊。
就如同这天上的月亮,没有星星的陪伴,世人不会觉得它孤独,只会认为它本就应当独一无二。
若是有群星,那也只不过是它的点缀,锦上添花罢了。
群星可以不存在,但月亮必然要有。
她这位帝王,本就应当独一无二,至尊无上,她不觉得有谁能够与她站在同等的高度。
至于家人观念中要有个具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能够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的意义无外乎是将家族的血脉延续下去,将祖宗的基业传承下去,还有就是能有后人给自己收殓尸体、祭祀。
但血脉的延续在她心中,可有可无,她并不看重。
就像那些大家族中的孩子,谁又能确定怀中所抱的孩子就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种肮脏之事并非未曾发生过。
至于基业的传承,谁又能知晓有血缘关系的下一代是不是个无能之辈,她可不想耗费这么多年才得来的天下,创建的安国毁在二世的手中。
她要让她的安国千古长存,直到,不再需要帝王为止。
在离世之前,她会挑选出一位能够引领安国走向更加繁盛的帝王。
既然都有接替她位置的人了,她还担心会没有人给自己收尸祭祀吗?
再说,死后的事情她又如何知道?
即使无人给自己收尸也无妨,将她扔在外面也罢,她并不介意。
至于没有祭祀,没有香火也无所谓,不是说有阴曹地府吗,届时她再称一次帝也并非不可。
而且,凭借她的能力,必定能够青史留名,后世之人说不定还会学习她的生平事迹呢。
唐秋晚不就是这样说的。
总有人会记得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活着的时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死后也有后世之人永远铭记于她。
此时,一慢三快的更声从远处传来,三更天了,子时已至。
云栀回过神来,望着那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心中一片清明。
“回宫吧。”她低声说道,转身缓缓走下亭台。
身后的女官赶忙跟上,一行人在月色中渐行渐远。
明日可是今年的第一次早朝,她应该早些歇息了。
……
“你说,你要去游历天下?”
下完早朝没多久,周逸风请来面圣。
自从眼睛受伤后他便请辞了,云栀在赐予他一个无需做事的虚职以及一大堆赏赐后同意了。
如今时隔将近一年,他的眼睛依旧没有治好。
此时,他眼前蒙着一块白布,嘴角带着浅淡的微笑。
“是的陛下,听闻如今外面已然大变样了,臣想……去‘看看’。”
“你……要不治好眼睛后再去。”
“不用了陛下,臣知晓臣这眼睛难以痊愈,已经让陛下费心许久了,再者,臣的内子和犬子便是臣的眼睛。”
云栀沉默片刻,“什么时候走?”
周逸风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他知道云栀这是应允了。
他抬起头,精准地对着云栀,仿佛他能够看见云栀一般。
“明日。”
“一路上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就用这个吧。”
说着云栀将一块令牌扔给他。
听着前方传来轻微的风声,周逸风迅速地伸出手接住。
他抚摸了一下那令牌的纹路,有些讶异的抬头,“陛下,这个臣不能收。”
“给你你就拿着吧,周逸风,祝你一路顺风。”
最后,周逸风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