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前他往外面的太一殿里去看时,这匾额是并不存在的。
他就试着又往其他方向走了几步,那神像与其他的匾额就在他的视野中忽远忽近,仿佛一个人在透过望远镜去看极远处的东西,只要手稍稍一抖,
立即与目标差出好远去。
他反覆尝试,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距离与角度,于是整座神像仿佛就在他面前了,就连那木质匾额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面的一切几乎都跟外面一模样,可现在他看清楚了这两样,意识到唯独它们与外头的是截然不同的一一这尊神像并非长眉长眼的太一像,而是个英俊而年轻的形象。穿白衣端坐着,面目榭榭如生,工艺极其精湛。而他的座下,在外面时李无相以为座下的七个人形是八部玄教的另外七位神灵,
但现在,他发现并不像是人。
底下的七个东西,形体上全是五官,眼晴丶鼻子丶嘴巴丶耳朵,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处,做工也极为精湛,可称得上纤毫毕现。而这七个东西看起来也并非是被神像镇压的姿态,而全都热切地伸出塑有无数细小手指的手臂,看样子是在承托丶拥护上面的神像。
李无相的目光移到神像更上方的木匾上一一没错,上面是四个字,「愿心老祖」。
应该就是赵奇想要召唤灶王爷时,口中所念的「愿心老祖,三千世界,
司命真君,还归此界」的那个「愿心老祖」了。
这东西看起来怎麽这麽邪门儿?
然山派真正供奉的是这玩意?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底座上丶那七个人形的东西高举的双臂后面,似乎还有什麽东西。
李无相试着调整自己的角度,两刻钟之后,他终于那些东西看清楚了。
是竹纸。最初看到的时候李无相觉得是零零散散地放了几叠,但再观察之后发现其实是有规律的一一左手边的一叠最少,约莫只有十几张,旁边的稍多些,几十张,再旁边的更多些,约有两三百张,而最右边的一叠就不是散着的了,而是整整一刀,纸张的大小,颜色也都不同,该并不是同一批的纸。
他还在那刀纸的外面看了一条将其捆起来的一条桑麻纸,上面落有一个印信,一排小字一一「德阳禄宝斋三一三年四月十九制」。
这竹纸是在德阳城买来的?
李无相出了口气,忽然笑起来。他真是高看赵傀了,本以为赵傀还是有些什麽手段,能在幻境里炼化出那麽厉害的东西的。要是没猜错-—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伸出手去,一下子探向左侧最薄的那一叠。
他的手掌丶手腕丶前臂的前端和后端一下子出现在了不同的方位,仿佛顷刻之间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了。但他的三根手指已经碰到了那叠纸,就立即猛地缩了回来整条右臂全露出了金缠子,其中的魂魄似乎也受了伤,全身钻心地疼,
他立即再次坐下调息,花了许久的功夫才慢慢长出一层薄且软的皮。等那疼痛终于变得可以忍受,才去看落在地上的十几张纸是跟赵奇之前用的一模一样的竹纸,不过在底下,也有一条原先用来捆纸的桑麻纸,那上面也有一样的印信,可落款的小字却是「德阳禄云斋二八零一年七月三十制」。
这些是三百二十二年前的了。
所以炼化竹纸根本就不需要什麽炼化?只要把寻常的纸张放在这里面等时间就好?那这几叠纸应该都是然山的历代宗主放进来的,最后面的那一刀,该是赵傀放的了。
只剩下十几张了,但是——---赵奇那里,之前至少还有百多张。
应该是赵傀走之前留给他的。李无相觉得那应该是叫他用来守着长生灯的。如果是因为别的,他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
他向外看了看,正瞧见许仙人冷笑一声,大喝一一「正是找到了他藏身的老巢,这东西才会急!想要来个调虎离山引我走?哈,不管你有什麽神通,今天都逃不出我的掌心!去!快去!」
这人的脾气倒是跟赵奇有点儿像,更像是赵奇和赵傀加在一起。
像老郭那样的江湖客养不成这种脾气,看来要麽是老郭口中那些隐世的家族里的子弟,要麽就是哪个宗派的--·-会是附近那两个三十六宗楼光派和天心派其中一个的弟子麽?见着赵奇走了,来打秋风?
李无相就继续盘坐着,从包裹里取出笔和朱砂,先用腰间水囊里的水润了,又展开竹纸,打算开始为自己弄出来一副脏器。
但刚刚落笔,立即感觉到强大的阻力一一他在陈家院子对付赵愧画困字符丶在薛家为自己画心时,都能感觉到这种阻力。可此时在这里,那种阻力变得极为强烈,笔尖一触及纸面,立即感觉到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还没来得及提气对抗,手已猛地一抖,整支笔就将纸给戳破了。
他心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气,完全理解赵愧之前的感受了。
于是他静坐着,边看外面的那群人忙碌,边叫自己慢慢长出新的皮肉。
等这群人已将往石洞中施展手段当成了玩闹,又玩闹到都累了丶因洞中的烟毒实在太呛而撤到一边暂时休息时,他又试着用残砖敲了敲身下的土地,现身石窟内。
残馀的烟毒叫他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