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顾不上说句话,甚至都没来得及站直身体,拔腿就跑,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四五步,还好没摔倒。
一口气跑到了自己家楼下,抬头望上去,也没看见什么异常,家里窗户开着,没有人影,肩膀被拍了一下,慌张的回头,刘滨手扶着膝盖,喘不上气来。
话也说不出半句。
“你回家!”
方野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跑进了楼道,一进楼道,他就听见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喊叫声,骂声。
“林雪,你谋财害命,你不得好死!”
方野觉得晕,特别的晕。
两个警察和报警的人站在他们家门口,隔着厚重的铁门也能听见小雨声嘶力竭的哭,应该是吓着了。
方甜死活没开门。
“是他!林雪是他妈!他肯定也有份儿!”
李叔的儿子指着他,儿媳愣了一秒,也伸出了手,直勾勾的声讨。
“你是林雪儿子?”警察问了话。
方野喘着粗气点点头:“我是。但林雪不在,她走了。”
“去哪了?”李叔的儿子越过警察,伸着头梗着脖子冲他喊。
“我不知道,她就说去南方玩两天,走了半个月了。”
“打过电话吗?”警察问他。
方野摇摇头,的确是没打过,想过打的,但都拿起了手机,又放下了,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受够了自己的亲妈,他不想联系,他觉得这样挺好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舒坦。
甚至想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你替她还!母债子还,天经地义,我们一分钱也不多要,十万!”
方野靠在墙上,看着那个人,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有十万的人吗?”
不是耍无赖,也不是犟嘴,更不是惹他们发火打一架,他的确就不像个有钱人。
他对林雪的恨意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拳头紧紧的握着,骨节发出声响,胳膊麻麻的,面上却还是要保持着冷静。
李叔的儿子收拾遗物时发现父亲的工资卡不见了,这么些年,他什么都知道,李叔退休金挺多的,治病有医保,因为生前的职位,逢年过节还有补助和礼物。
他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都存在那张卡里。
可是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只有两张他以前帮着取点零花钱的银行小票。
他拿着小票、身份证明和死亡证明去了银行,却没想到钱都没了,被取走了,就在李叔走的那晚过后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来取走的。
取款机那里的监控特别高清,林雪刻意戴了帽子试图挡脸都不管用,各个方向的摄像头,总有一个会拍到她清晰的正脸。
她说是李叔给她的,她说是他自己乐意的,都不管用了,人活着尚且可以为她说句话,证明一下,但人死了……
她是在人死以后取的钱。
那些钱是遗产,是只有亲人才可以瓜分的馅饼,她一个保姆,根本算不上数。
方野敲了敲门:“姐,是我,开门,没事。”
屋子里的反锁拧开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小雨不哭了,眼泪挂在脸上,被方甜抱在怀里,她累了,闭着眼睛,似乎要睡觉。
“怎么回事?”方甜抓住方野的胳膊,抓得他疼。
方甜很心虚,非常的心虚,一听见外边来了警察,腿都软了,她知道自己不清白,也知道自己找的什么人去要钱,她想着是最后一次的,再也不敢了。
她需要钱。
但是不能进监狱。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推开门去坦白,就要绷不住的时候,听见了方野的声音,赶紧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找她,但还是怕。
脸都是白的。
方野拍拍她的手:“没事,抱小雨回屋。听话!回屋去!”
他声音大了点,才劝动了方甜,虽然她两步一回头,但还是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有没有在偷听,就不管了,其实不用偷听,这个破房子就这么大,说句话没哪儿听不见的。
“林雪的确走了,你们进来看吧,她的衣服东西都带走了,我是真不知道去哪了?”
“想要钱,你们就去找她,想要命,我也就这一条,无所谓,拿走就拿走。”
说的是丧气话,却也在理,李叔的儿子抢在警察身前进来巡视了一圈,他都没换拖鞋。
沾着泥的运动鞋,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眼神里也没什么失望,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就想闹一场。
林雪在医院里唱的那一出戏,让他失了面子,被亲戚朋友议论,心里憋着火,总要出出气。
是她先把事做绝的。
他走出来,站在方野对面,冷冷的看着他,说话没温度:“卖房子吧,你们家这房子虽然值不上十万,但借一点凑一凑也能够,我可跟你说,直系亲属里,出了个蹲监狱的,别说是你和你姐,就是刚才那个孩子,以后上学工作都会受影响——非常不好的影响!”
他没唬人,他说的方野都知道。
但他还是摇摇头,这房子是他爸爸用命换来的,不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