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裹着衣服走在大街上,天黑了,没几个人,就算有也没关系,反正也看不清,他伸手擦了擦眼睛,去了和刘滨约好的烤串店。
烤串店挺小的,卫生间不干净,方野还是进去冷水洗了把脸,想给眼睛消消肿。
应该是有点肿了,毕竟刚刚他哭的挺凶的,倒是没出声儿,可眼泪它就是不听话的往外涌。
林雪在他说话的时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点。”
林雪胳膊肘碰了一下他,脸带笑意:“妈有了钱,都给你攒着,结婚买房,以后都是你们的。”
方野愣愣的站在那儿,这句话让他觉得恶心。
“我不要!”方野吼了一嗓子,身体里是本能的厌恶,走下了两层楼,他忍不住又对着林雪的方向喊:“我他妈说了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你听见了吗,我!不!要!”
齐意好不容易让他变得平和安静,他也以为自己变好了不燥了,原来只要家里的一点点吵闹,就会像个照妖镜一样把他打回原形,不堪入目。
都不需要多少时间。
一秒就可以。
这个世界怎么就不能给他一点体面和慈悲呢?
方野坐在烤串店的桌子旁,抽着一支烟,喊着老板拿来了一个烟灰缸,轻轻的点着烟灰。
“野子!野子!……”刘滨推门进来,宛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张开胳膊就要往他身上抱。
“滚,”方野掐着烟指着他,“别跟我来这套啊,信不信我抽你。”
刘滨腆着脸往前:“你抽,来,你使劲儿抽,妈的,走了好几天都不说来个电话,你真行啊你。”
方野踢了个凳子让他坐着,抽了一口烟:“忙,从早忙到晚,没时间。”
“放屁。你敢说你也一个电话没给意哥打?你就是见色忘友,亏得我那么想你。”刘滨撇嘴,伸手拿过了他手里掐着的烟。
方野乐了,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的确不敢说,虽然也是很忙很累,但每天的电话还是要打的。
不打个电话腻歪腻歪,这一天就真的没什么盼头了。
“你哭啦?”
刘滨的大嗓门两堵墙都挡不住,齐意推开门进来是和这句话同时进行的,方野不动声色的用脚踢了下了刘滨,装作没看见齐意的样子,大嗓门的回应:“刚才眼睛里被吹进沙子了。”
“啊,沙子,”刘滨把戏演的很假,“啊,沙子啊,沙子好啊,沙子好……意哥来啦,快坐快坐。”
齐意坐在了方野旁边,看了看他的眼睛,轻轻的问:“你是把眼睛摁沙子堆里蹭了吧,不然都弄不了这么红。”
方野莫名其妙的搓了搓手,笑了,慌张了几秒钟,梗着脖子冲着后厨喊:“老板,点菜。”
苍蝇馆子,味道不错,就是周围太乱了,桌与桌之间都快要挨上了,人还不少,不一会儿就坐满了,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下了班,喝点小酒,吹点牛,是个不错的解压方式。
说话都是用吼的,喝起酒来像是不要钱,不投机就照着打架的气势互骂,可走时俩人又像没事人一样抢着买单。
有浓浓的烟火气。
就是吵,还因为都抽着烟,呛得要死,齐意咳嗽了两声,方野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小声问他:“要走吗?”
齐意把手放在了他腿上,拍了拍,摇头。
刘滨正在兴头上呢,嘴里的话就没断过,一个星期仿佛把他憋坏了,拉着方野的胳膊,趁着酒劲上头,哭唧唧的诉苦:“你他妈以后可别走了啊,没有你我一天天的可没意思了,在教室睡觉都不踏实。”
方野点点头,敷衍着,不走不走。
刘滨举起啤酒瓶:“来,走一个。”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桌子上全都是酒瓶,方野借口上厕所去付了钱,出来时,看着齐意在发呆,刘滨的头一点一点的,饭店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桌,方野坐在了齐意身边。
没说话,静静的待着,缓一缓,喝了不少,头晕。
烤串店的音响里慢悠悠的放着歌,刚才人多,听不真切,现在却听清楚了。
刘滨都听见了。
因为他抬起头,看着方野笑,方野也在笑,两个人打着节奏,一起唱了出来。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慢慢的,唱变成了吼。
声嘶力竭的,似乎把心里的那点怨气都吼了出来。
“过瘾!”刘滨一巴掌拍在方野的肩膀上,拍的他一哆嗦,瞄了眼齐意,手试探的伸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意哥,你在我心里是这个,”刘滨伸出了大拇指,哭腔跟着就出来了,“你不知道他啊,心里苦啊,从来都不说,意哥,你好好学,虽然你肯定没问题,给我们争脸啊。”
齐意打小就听着这个词,争脸。
妈妈在耳朵边念经一样,你得努力,你得一直往上,考不了年级第一就算是白学了,你得给妈争脸,让妈妈里里外外都挺直腰杆。
齐东升更直接,老子千辛万苦的赚钱,都他妈为了你,考不好你别他妈管我叫爸。
齐意坐在书桌前,头也没回,静静的说,本来也没想。
后脑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