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崭新的二八大杠,往返于县城和家里,心里抱定一个信念,必须考上大学,让我妈享福。
我拼命地学习,走在回家的公路上,我把题目本夹在自行车的车把上,边走边研习。三年之后,我报考了警校。
我考上了。
村里的大喇叭通知我去村部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名字已经在全村传开了。人们问,高彰是谁家的孩子,真够争气的,考上了省里的警校,出来就是警察,咱家怎么不出这样的人才呢。
我妈看到录取通知书,问我,你不是说报考的是航天航空专业吗,怎么成警校了,为什么隐瞒我?
我说,妈,开始我是准备报考航空航天专业,但是它的录取分数要高一些,我怕考不上就改成了警校。
其实我是骗我妈不懂的,我报考警校的愿望是在镇上念初中时就确立的。让我决心当警察的原因是因为一起命案。
那是一个阴冷的秋季的早上,我坐着本庄同学的自行车去镇上上学,途经镇子边上的一个大水塘时,发现岸边围了很多人,大家议论纷纷,发出惋惜的叹气声。我让同学停车,下去看看。其实载我的同学也是好奇鬼,我喊停车时,他已经刹车停住了。我们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看,但是好奇心促使我们又不肯把头缩回来,我和同学直愣愣地盯着人群中间地上看。
地上躺着一个刚刚从塘里捞上来的女孩。
她已经死了。她衣裳不整,浑身湿透,肚子鼓胀,面皮被水泡得惨白惨白,一绺头发黏在惨白惨白的脸上。
女孩看样子只有十几岁,即使被水浸泡得有些变形,但是还是能看出她那俏丽的容颜。
人群中人们在议论,这个女孩身上有伤,内裤丢失,一定是被坏人奸杀的,然后投进深塘,伪造出落水身亡的假象。我相信人们的猜测,因为那么大的孩子轻易不会去水边玩,女孩的身边没有家人在哭喊,说明女孩的家离这里不近,她的父母也许还没有得到消息,家远的孩子更不可能一个人来到水塘边,,,,,,我的脑子里乱得很,还想继续听听人们的议论,同学催我快走吧,要迟到了。我不得不离开人群,去上学。到了班里,很多同学已经在议论这事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情紧张,有个男生说,他们庄上几天前不见一个小女孩,家里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淹死的这个女孩。我问,你们庄上不见的那个女孩多大年纪了?男生说十几岁,她爸妈不给她读书,她长到今天都是在庄上和田里转圈,连集上都没来过,,,,,,
又过了一天,那个男生在班上说,可以确定淹死的女孩就是我们庄上的,我回家后,看到他们家有人哭,我问我妈,我妈说,那家的闺女在镇边上的水塘里淹死了。女孩身上伤痕累累,估计是被人害死的,家里人已经报了案,警察也来过了,,,,,,
这时候老师进来了,同学们赶紧从桌子上蹦下来,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老师冷着脸看着大家,班里迅速安静下来,胆小的都低下了头。老师说,今后再听到有人在班上散布谣言,说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我立即请示校长,请君走人。
再后来,女孩的事不了了之,家人本来就重男轻女,死了死了吧,也不去追究了。
是不去追究了吗?非也。是公家给定了案,女孩是自己失足落水,不是他杀。家人状告无门,不得不含冤饮恨。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我决心报考警校,将来做了警察,保护群众,打击坏人。
没想到我真的就考上了。
然而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警察,尤其不适合做一个正义的警察。
我没有除恶,却被恶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