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云老太还不能叫云老太。
因为她还不到四十岁。
甚至大儿子云若还没成亲,她连奶奶都没当上。
可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上营养不良,她早已苍老的不像话,于是自动获得了云老太的称号。
云老太有六个孩子,活下来五个。
这已经是很高的存活率了。
天光大亮,云若把自己的战马套上借来的车驾,带着老娘和叔公伯公去姨母家讨说法,实在不行就把老三要回来。
因为是去断官司,两个叔公伯公提前梳了头,换上整齐的衣服,坐在没有车棚的车上,尽量挺直佝偻的腰背。
而跟两个老人差了一辈的云老太红着眼,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九寨和云家洼的距离很远,有四五十里。
好在云氏算翠微山的自家人,水泥路已经铺很久了,云若的马车拉着一行人在午后赶到了云家洼,云老太的妹妹家。
虽说过继一般都是过男方的亲族,但云家洼和云九寨都是云氏的庄子,同宗同源,都在一个族谱。
所以云老太妹妹选择姐姐家的孩子,也合情合理,村里说不出什么。
云三彩吃完饭正躺在床上歇着,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侧身扒窗户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可想了想几个女儿的话,她又很快恢复镇定。
二姐已经把孩子过继给她了,云涛就是她的儿子,她想怎样都是她的事,与别人无关。
做母亲的管教自己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拿了块帕子包住头,往床上一躺做出虚弱的样子。
竖耳听着外面动静。
“哎呀,姨母和表哥来了!这两位是……”
云三彩的小女儿口齿伶俐,见人三分笑。
可云若却懒得理她,直言道:“这是我家两位叔伯长辈,你去请你们村里说的上话的长辈来,我们要接云涛回去。”
云萍闻言一愣,笑容瞬间凝固了。
“表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四哥好好的,怎么就要回去呢?”
她是这样说,可云若一行人并不理她。
各自拿了凳子坐在院里晒太阳。
云若也不担心她拖延,反正他们进村大家都是看得见的,姨母嫁的这村长辈很快就会知道消息,派人来看。
到时候跟他们说也一样。
外面一说接人,云三彩在屋里躺不下去了。
连忙扎着头巾扶墙下床,但还记得装虚弱:“是……二姐来了吗?”
“两位叔伯也来了……”
云二红悲愤地看了一眼妹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只转过头不理她。
没人搭理云三彩,云萍只能自己上去扶着自己娘,脑子里想着怎么应对,好把四哥留下来。
由于云三彩成亲早生的快,云涛在原来的家庭排老三,在这里却是排老四。
“两位叔伯和二姐是怪我没出来迎吗?要是因为这个,我给你们陪个不是,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这才出来晚了……”
云三彩想要表演,云若是看不下去的,也顾不得什么长辈不长辈了。
左右他是家里长子,爹死的早,他有资格做主家事。
“姨母不必装糊涂,我们来是接云涛回去的。”
云若浓眉一横,壮硕的大体格子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云三彩扶着女儿的手不由后退半步,看着昔日的大外甥,恐惧中又有些羡慕,心里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若是姐姐当年把老大云若给自己就好了。
老三也太不中用,烂泥扶不上墙。
也是,若是好的,干嘛要给自己呢?
现在就是这不好的,人家还想要回去。
“外甥这是说什么话?云涛是我儿子,过了明路改过户籍的,我这些年眼珠子似的疼着,你说接走就接走,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云三彩靠着墙瘫坐下来,回想着自己悲苦的过去,强行挤出泪水。
冬日里的日头也就晌午一顿饭时热乎。
两个老人坐在太阳底下眯着眼,只当耳边是在放屁。
他们不屑跟云三彩掰扯,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生不出来儿子也就算了,姐姐这边送来个好孩子,还不珍惜,也就是这孩子大舅还没回来,才轮到他们两个老头子来说理。
若是云若他大舅在,劈头盖脸打上一顿,看她还哼唧唧装哭。
云三彩唱着独角戏,云萍见势不妙,从后院墙头翻出去,迈开腿奔向几个姐姐家里报信儿,
虽然她们看不上云涛,但家里有云涛跟没云涛的区别,娘糊涂,她们几姐妹却不糊涂。
之所以经常贬低他,也是怕娘只疼云涛,不管她们几姐妹的死活。
好在她们几个联合起来,现下这日子过得好好的。
可若是云涛一走……
云萍小腿儿蹭蹭蹭的蹿,却还是快不过大人。
云家洼这边的族老长辈听说云三彩家来了客人,气势汹汹,又打听了是谁之后,心里明镜似的。
犹豫再三,还是结伴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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