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很难吗?
对,很难。
因为它不是简单的是非黑白,往往掺杂了许多灰色。
这些灰色若不处理好,便成为业障。
双花庙作为桂阳县的百年老庙,两个少年神明的名声一向很好。
处事公允,赏罚分明,连自己家人都不偏袒。
所以常有在阳间感到不公的冤魂不愿去幽冥,非要找他们再断一回官司,才肯魂归。
这虽然加大了蔡康和董建两人的工作量,但他们并不嫌麻烦。
每每头疼,每每还硬着头皮去找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此案,你们夫妻二人要担主责。”
两个少年交头接耳过后,大约有了定论,便开口宣判,与他们讲是非。
“陈七不过是穷苦人家出来担水谋生的,遇见夏敬轩也并无勾引,是夏敬轩先纠缠他,这是我二人所见,并非虚言。
其次,夏钟氏你雇凶杀人,又拿钱打点陈七家人,躲得过阳间法律,却瞒不过神明。
所以,夏钟氏你杀人之罪,已定!”
女人闻言,倔强地别过头,几欲垂泪。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可以瞒过王法,但瞒不过神明。
“此罪民女愿认,但他杀妻……”
蔡康伸手制止了女人说话,又看向夏敬轩:“夏敬轩,你勒杀发妻,此罪难容。
阳间王法夏钟氏悉数躲过,你于礼于法,都不该杀她,至于你说为陈七报仇申冤……我却不能为你开脱。
因为陈七非你姬妾,亦非卖身与你,只能算作苟合,你二人苟合在先,夏钟氏行凶在后。
故此,你杀人之罪,已定!”
夏敬轩闻言怒目圆睁:“凭什么?我和她的情分单薄,亦不曾亏待她,养陈七的银子也是我家产业,没花她一分,她自己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我就不能跟别的女人走近半点。”
“但你不喜欢女人,所以你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算是抵扣她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
一直没说话的董建出言给夏敬轩顶了回去,直把他堵的咬牙切齿。
蔡康最后看向陈七,后者挺直了腰背,等神明发落。
他只是想赚点儿松快钱,他有什么错?
“陈七,苟合之罪,你可认了?”
陈七的腰板儿顿时垮了,按先前判夏老爷的罪,他确实是苟合。
只不过……男的跟男的……
“我又不是女人,怎么能说苟合呢?”
陈七哭丧着脸,不想担这个罪,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
他一否认,夏敬轩也不乐意了,连忙说自己的心意,情爱,夏钟氏柳眉倒竖,又骂起丈夫。
才稍微捋出头绪的案子又乱成一团。
“肃静!”
董建一拍惊堂木,两侧阴差立刻上去一顿乱棍。
捅的三个冤魂吱哇乱叫,哭的好不凄惨。
案上两个少年神明又是一阵嘀咕,不断摇头,难以商量出一个圆满的答案。
按他们往常的断法,有生者有死者,阳间王法和神明对往事的追溯,再参照宗族条例,比对着判案,总能找到让冤魂心甘情愿伏法的路子。
但眼下这三名苦主全死了,谁也不服,就难断了。
“实在不行,就全打死吧……”
董建长出一口气,想甩了这案子。
蔡康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若事事都这样打死了之,岂不辜负了桂阳百姓对我二人的期望?”
“心是好心,只是做事拖沓了些。”
香火洞天外,远远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眨眼间,一位红衣少年走进由香火构建的公堂。
两班阴差如临大敌,蔡康董建也同时起身。
“阁下是?”
也难怪他们慌张,这种不声不响突破香火洞天界限,走进公堂的手段,他们实在没见过。
“云皇帝君座下,太虚天官,与二位算是同僚了。”
舒阳笑着拱手,把刚才那个看不起人的样子给压了回去。
云烨借他身体行走不算什么,但那个说话的语气神态,很容易让人觉得他舒阳是个不好相处又傲慢的人。
为了避免在同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舒阳决定让云烨在识海待着,他来转述就好。
“原来是天官驾临,有失远迎!”
蔡康董建闻言,隐约明白了对方为何能无声无息进入香火洞天,当即挥退手下,试图让人带走那三个冤魂,来日再审。
先接待领导再说。
“且慢,两位不必避讳,我来就是为了这桩冤孽。”
舒阳开门见山,蔡康董建二人略微诧异。
不过他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当即便讲明了这些冤魂的跟脚,又说了自己的判法。
“……我二人在世百年,经验不足,若有遗漏之处,还请天官赐教。”
双花庙的两位神明十分谦逊,尽管他们的香火地偏僻,也听过太虚天官的大名。
天帝近臣,法力无边。
由不得他们不恭敬。
“判的倒是大差不差,只是你们只想着苦主全死了,尽在此处,却忽视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