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附近没有山林可以打柴烧炭,又兼冬日少行,小平庄的积雪更胜官道。
李老汉的牛车刚下官道就步履维艰。
老牛无奈地转过头看看主人,李老汉毫不犹豫地跳下车,进行助推。
在乡下,牲口是比人金贵的。
舒阳这个手脚健全的客人自然也不会坐在车上等人推,一同下车给老牛减轻压力。
李老汉欣慰地看了一眼这个娃子,然后弯腰推车。
舒阳伸展了一下筋骨,没有帮他推车,走到老牛前头挥动衣袖,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拳。
袖袍卷动厚实的积雪,连带着不断飘落的雪花,红衣漫漫,在雪中起舞。
“好!好俊的功夫!”
李老汉抬头叫好,他不是瞎子,活到他这岁数,经历的事也多,年轻时见过一些江湖人士一跳几丈高,一掌拍碎青石。
所以路上看到舒阳这样的穿着打扮,就以为是江湖人士,才会升起拉他一程,赚几个铜板的心思。
不想却遇见个高手,能打拳扫雪开路。
最主要是出手还大方。
“老丈见笑了!”
用拳掌开出一段路,眼见离村子近了,舒阳不想惹人注目,便团出个大雪球,推着它开路。
有这段插曲,李老汉的话又实诚了几分,不像刚才拿到银子时那般谄媚。
“我家有八口人,除了我和老婆子,还有两个儿子儿媳,下面两个小的,如今大儿媳身子重,说想吃白面,老汉特地去集市上换来的。”
“那您家对媳妇倒是好的。”
舒阳随口奉承,这些事,云烨已经在他脑海中提问过了,跟自己推演的一般无二。
就是算着这老头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嫁了,还不知道有没有算对。
哪怕是随口敷衍,李老汉也很高兴。
人嘛,哪怕背地里对媳妇再不好,也不会到处说,反而喜欢听别人说他们对媳妇好,这样显得这家人好相处。
老汉继续絮絮叨叨说些地里收成,比往年年景如何,现在能吃饱饭了云云。
感谢大唐,感谢官府,感谢云侯庙倾情赞助。
不知不觉,两人一车就进了小平庄。
舒阳用神念扫了一遍庄里,发现大多数人还是饥肠辘辘地缩在床上,算着时间做饭。
暗暗叹气,有些犯难。
这些人家里不是没粮食吃,也不是没钱买布匹棉花做衣服。
纯粹是为了省,才光着身子挤被窝里取暖。
省下来这点粮食和钱能干什么呢?
新皇登基就丢了大脸,肯定不会再横征暴敛为自己抹黑,又有庙宇兜底帮助养殖,发放新种子,怎么还省成这样?
“穷怕了,不存个三五年的粮食,他们不敢放开肚皮吃的。”
云烨见他不开心,便查看他在想什么,然后出言安慰。
这种解释,舒阳也没奈何。
府城的百姓接受新事物更快,连带着县城以及靠近城市的百姓,目光都更加长远,所以敢吃敢买。
离城市越远,百姓的想法就越保守,吃用也畏手畏脚。
小平庄就属于后者。
“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吃饱饭不是一种罪过。”
舒阳摇了摇头,随李老汉进了他家院子。
李老汉的妻子本来要迎上来,看到有外人,就进屋喊了儿子出来。
这家人在村里倒是个例外,人人都穿了衣服,哪怕坐在床上的孕妇也披着夹袄,跟村里那些缩被窝里的人完全不同。
“去杀只鸡,把我存起来的酒拿出来!”
李老汉挺胸抬头地吩咐着,用最高规格招待客人。
跟他相处多年的妇人立刻明白了这是真杀,不是追着鸡满院子跑,做做样子。
“酒就不用了,我不大爱喝,身上倒是有些糖,煮碗糖水吧。”
舒阳拒绝了李老汉的劣质酒,怕喝中毒了,从怀里掏出一包红糖,馋的两个小孩儿鼻子直抽抽。
见状,他又拿了几块雪白的奶糖给她们吃。
两个女孩儿,能穿上整齐的衣服就不错了,虽然是男款的,以后肯定要传给弟弟。
但现在的衣服都是这样,一套衣服传四五个人都不在话下。
“舒庙祝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可能帮我们看看我家这一胎是男是女吗?”
李老汉小心翼翼地接过糖,递给二儿子,让他拿给媳妇去煮,又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话。
他两个儿媳,大儿媳生了两个女儿,二儿媳还没动静,要说不急,那是假的。
家里男丁少,在村里说话都没底气。
这也是他家为什么舍得在吃穿上大方的缘故。
要争面子啊!
看孕妇怀男胎女胎对舒阳来说不要太容易,神念一扫,就一清二楚。
比医院检查还快。
但云烨要教他掐算推演,他就不能用神念扫。
“老丈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看出些端倪。”
“好嘞好嘞!”
李老汉叫大儿子点了油灯,一同去后院厢房。
他都有些庆幸遇到这位闲游的庙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