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佛祖听见了三通的祈祷,又或许是城隍老爷真的跟碎云山这只老虎沾亲带故。
总之,老虎眼里的凶光消失了。
他摆脱了被吃掉的风险。
“小僧来此并无恶意,确实是跟城隍打听了地址才寻来,小僧要找的是一个八岁孩子,绝不是要为难他,是想把他带回寺里抚养。”
三通小心翼翼地表明来意,老虎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好半天才幽幽道:“我吃过人,但没有孩子,而且也没见过什么孩子上山。”
它听说过孩子好吃,但靠近山林的百姓又不傻,谁也不会让孩子往深山里跑,哪有机会吃。
眼看又要无功而返,三通不禁叹了口气。
“多谢虎施主相告,小僧贸然登门,多有打扰,还望恕罪,小僧告辞。”颤巍巍爬起来后,三通再次施礼。
老虎看看他不说话,只是转身跃入山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左家庄这边,听到山上传来的动静,家家户户都跑出来,望着山上担忧不已。
有人已经挎上篮子去了河岸边的小庙,求将军保佑。
“阳阳来了!”
“庙祝回来了!”
“还有思远!”
眼尖的村民看到挨着自家庄子这边的山上有个红点正往下飘,顿时激动的叫了起来。
越来越近的身影引起一阵欢呼,甚至有人还看清了左思远。
于是所有人都不再担心那座山上的吼叫和白茫茫的雪团,只一心期待着舒阳和左思远落地。
三大爷带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站在最前头,满面红光,激动地大声喊着:“安静安静,不要吵,都回去把预备好的供品收拾了,我们跟阳阳商量好日子,咱们就开始大祭!”
人群顿时减少了一大半,纷纷回家去收拾。
还有一半则是各家的顶梁柱,收拾东西这种轻巧活大多是女人的事,用不着他们。
舒阳带着左思远轻飘飘落到地上,三大爷一行人连忙上前嘘寒问暖,有住在旁边的端来热水,颇有众星捧月的架势。
没办法,除了水车石磨,舒阳采买的布料和棉花也没光顾着县城里,带回左家庄不少,比着市场价还便宜一半卖给庄里,庄里这才有新衣服新棉被,暖暖和和过冬。
眼看着到处跑的孩子都穿上了大人旧衣服改的冬衣,而大人们穿上了新做的,舒阳也有几分自得。
明年开了春,再叫白眉找些致富的法子,让他把全县经济搞起来。
左家庄就是试点。
人才,不能被埋没!
县城里。
正在摸鱼的白眉冷不丁打了几个喷嚏。
刘海贴心地端了杯热茶过来:“白眉爷爷,喝杯茶去屋里躺着吧,别冻着了。”
白眉欣慰的表情顿时狰狞起来,一把抓过刘海,在他厚实的冬衣上狠狠来了两巴掌:“说了多少遍,叫大哥!”
江流儿神色古怪地看着白眉,总觉得这个老头没正形。
“请问,哪位是庙祝?”
院门口,一个神色憔悴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有人来,白眉松开蠕动的刘海,一脚把他送进“老母鸡”江流儿的怀里。
“我就是,可有什么事吗?”
男人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庙祝救命啊!”
白眉精神一振,老脸上泛起红晕,一甩袖袍快步向前,伸手扶起男人:“善信快快请起,来来来,进屋里说。”
寒风又起,细碎的雪花缓缓落下。
男人在白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哭丧着脸随他进了庙。
因为刚被打了两下屁股,刘海这会儿也不倒茶了,扯着江流儿往后院去玩,累死白眉这个老大哥。
等两人坐定,闻着庙里香火气,男人心里安定下来,开始讲起他要求告的事。
“我叫宋一木,从西峰村来,来求庙祝捉鬼……”
西峰村顾名思义,是靠近碎云山西边的一个山峰,因为离靠近渡口的县城很远,又隔着山才见河,所以穷的很。
幸好靠近村子的山坡上有一片果树,村里精心照应着,再配上贫瘠的土地,闲时打猎,日子也勉强能过。
西峰村有个寡妇,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记得了,反正她男人姓宋,大家都叫她宋寡妇。
宋寡妇男人死的时候不凑巧,正好赶上她生完三胎,家里公婆也上了年纪。
没奈何,老两口帮着料理完丧事,开始努力做点事补贴家用。
那时蛮人还没退走,各类明目的税收重重叠加,生计艰难,老两口就努力了一年,双双归西。
宋寡妇穷的也没法办丧事了,只好把家里编制的草席拿两张,领着孩子挖坑把二老埋了。
但她家接下来的日子,却是难过了。
四张嘴有三张等着吃饭,就一个大儿子有七岁,勉强能帮着做点事,剩下两个女儿一个四岁,一个才刚会爬。
于是,小有姿色的宋寡妇做了半掩门。
倒不是她不想好好嫁人,但任谁一听说她有三个孩子,立刻就摇头不干了。
养不起。
就这么过了几年后,大儿子十三岁时,宋寡妇夜里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