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搁着一把糖,一把外面裹着白色糖霜的花生糖。
这种糖,是很多80后小孩儿的记忆。
几毛钱就能买上一大把。
只可惜,小时候觉得很甜的糖,长大之后再去尝,会觉得腻得慌。
老板和老板前妻几乎是同龄人,也是标准的80初,这些过着糖霜的花生糖,大概就是属于他们之间最美好的记忆吧。
这么想着,刑如意找了干净的袋子,将花生糖全部装了起来。为了让包装更好看些,她又特意用彩纸折了个糖纸盒。感谢素质教育,她小学劳动课上学的这些记忆还没忘记。
为了这把花生糖,她特意搭乘公交车,穿越整个城区回到了老城的办公室,将花生糖放在了老板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老板盯着那个手工制作的有些粗陋的糖果盒。
“说出来,老板你可能不信。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抱着小孩儿的漂亮妈妈。她告诉我,她给我留了一样东西,托我将这样东西交给老板你。醒来,我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那样东西。我怕直接拿过来有些不好看,就自己折了这么个盒子。哦,对了,我梦见的那个漂亮妈妈,很像是老板婚纱照上的那个新娘子。”
“你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老板拿起那个糖果盒子,神情有些变化。
“我发誓,我是真的梦见了。”
“为什么我就梦不见呢?”老板说着,拆开了糖果盒,当他看到里面装着的是花生糖时,眼圈儿竟然红了:“我知道你们私下都在说我什么。我也知道,我很渣,如果不渣的话,就不会在自个儿老婆刚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就跟她提离婚。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不对,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也改变不了我自己。”
老板说着握紧花生糖。
“我爸妈跟她爸妈一样都是体制内的人,我三个姐姐,有两个也进入了体制内。唯一一个没有进入体制内的姐姐,也嫁了一个体制内的人。我年纪最小,又是男孩子,从小就得宠,连我的三个姐姐都不得不让着我,惯着我。我知道我很混蛋,但我的混蛋,也是她们惯出来的。
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想清楚,也想明白了。我不想再过这种被父母宠着,被姐姐惯着的日子,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我得废了。我瞒着父母离家出走,在外头折腾了快两年。估计你也听说了,我是做建材起家的,那两年,我就整天的耗在建材市场,从一个小业务员开始跑,跑的都快没人样了。
挣到钱的时候,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这个人怎么说呢?对感情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觉得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但我得有个孩子,得有个男孩子来继承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
我妻子是跟我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比着别人,是多那么一些感情,而且我知道,她对我挺好的。既然要结婚,既然要生孩子,跟她结婚,跟她生孩子,无疑是最好的。她父母也是体制内,而且我们结婚的时候,距离退休还有好多年,生了孩子,也能得到一切特殊的照顾。
你别笑我,我们都是人,都知道,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有关系的比没关系的要好混,路也要好走。
她生了女儿,我心里确实有些厌烦。她也是体制内的,当时也没有开放二胎政策,所以我们基本上是没有生二胎的希望的。为了有个儿子,为了尽快解决那件事情,也为了让她早点看清我的本来面目,及时抽身,好好生活,我写了离婚协议,但协议也都照顾了她跟女儿。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自杀,更没想到她会带着女儿一起自杀,如果知道……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会是现在的结果,老板你还会写那份离婚协议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老板将握着花生糖的手松开:“人生哪有什么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改变不了。我只是,很想见一见她,哪怕是在梦里。我想告诉她,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我们的女儿。”
老板始终没有提起关于花生糖的故事,只在刑如意离开办公室前,将那包花生糖递给了她。他说,人走了,念想渐渐的也就没了。这些糖,就算曾经吃过是甜的,现在再吃,也都变成苦的了。
从办公楼出来,刑如意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车。站牌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老奶奶,老奶奶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拿着花生糖的那只手上。
“姑娘,你手里那糖是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一个……一个朋友送的。”
“能送我几颗吗?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这种糖了。现在的糖,包装的花花绿绿的,价格也花花绿绿的,可是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了。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也经常给他买这种糖。那时候,家里穷,他爸爸身体又不好。我在城里的纸箱厂打工,一个月也才挣那么几块钱。家里吃的,喝的,他爹看病买药,他读书上学都得指望着那几块钱。只有过节的时候,我才会给他买糖,就是这种的。你别看他小,但他知道心疼人,我给他买的糖,他都会偷偷藏起来,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塞一颗到我的嘴里,然后笑嘻嘻的问我甜不甜。”
老奶奶说着,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