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黑袍,周身如凝实质的黑气缭绕,妖异邪肆的面容上森冷杀意与戾气毫不遮掩。
那黑气飘到天空,唤来悄然聚集的乌云,一时间遮天蔽日。
众天师也是见过不少妖的,无论手段是否仁慈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血腥,既然杀过妖,按理说便不会一照面便被妖怪给吓住。
但事实上,几乎在那黑气凝聚之时,这群天师全身的肌肉便都绷紧了,油然而生的恐惧在大脑里不断叫嚣着。
——危险!
身体却好像被固定住,脚跟牢牢扎在地上,在目光放在那黑袍人身上一眼之后,便不受控制般地紧紧盯着黑袍人的面容。
从眼角处浮现的红纹蔓延至鬓角,古怪的图腾带着不祥征兆,浓稠恶意构成无底深渊,在抓住人视线的那一刻,便猛然将其吞噬。
意识陡然混乱起来。
有人窥见朝思暮想却天各一方的爱人,拥心中珍宝入怀,满腔情意溢上心头,眉眼间喜不自胜飘飘欲仙。
有人看见与世长辞而久不入梦的至亲,被时光遮掩沉寂下的悲痛再现,眨眼崩溃大哭泪流满面。
孜孜以求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美酒佳肴数不尽的金钱,几人欲壑难填丑态毕现。
枉死冤魂化为厉鬼前来索命,血肉模糊声声喊冤,为恶歹人惊怒之中面目狰狞破口大骂形如疯癫。
……
——幻觉
秦莫然眼前满是红色,他看到满地血污尸体,看到站在其中依旧美丽无瑕的白发怪物。
落日在她身后沉没,白发怪物赤着的雪白足丫踩在血污之中。
卿卿歪了歪头,素白的小脸溅上了血珠,她伸出手毫不在意地抿开,血珠晕染如同胭脂般给那张圣洁的面容添了几分妖异。
在一片痛哭哀嚎声中,她轻轻笑了下,问道,“秦莫然……”
声音极为冷淡,砸落在秦莫然耳边让他神魂恍惚。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心脏砰然炸裂,秦莫然像是终于回了神,眼神往下划去。
——白发怪物的胸口处插着一支细长的金色长箭。
原来不是染上了别人的血,是白发妖怪胸口处滴滴答答流下的血液。
脑子轰地一声,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卸下。
秦莫然猛然低头,果然在手中看到了那把金色长弓。
他感觉整个脑海里一片眩晕,无论是遍地的残尸,还是生命一寸寸流失的妖怪,眼前的一幕太过残忍。
他的嘴唇颤抖,嗓子干涩,大颗大颗汗水从皮肤溢出,鼻翼间的呼吸几乎快要停滞。
但最终还是道,“妖怪无情无心,肆意妄为,祸乱人间,使得生灵涂炭——”
说到这里时,秦莫然浑身发冷,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自己会说什么,却霍然发觉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身体的举动,只能无力地听着自己说出那冷漠狠辣的话语。
“——当诛!”
风吹来带着几分湿热的血腥味。
白发怪物再次轻轻笑了下,似嘲非嘲,“他们要对我抽皮扒骨,我就该活生生受着不成?”
她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要把她的委屈宣泄,把她的仇恨道出。
但她胸前的血汩汩冒出,唇瓣变得黯淡,再一次有风吹来时,便化为了碎裂光点随风离去。
……
叶飞琛背对着臣妖,他没有回头看。
不是他不想,是头皮发麻脊背冰凉,身体的本能让他僵站于此,不能回头。
他只是看着面前天师各异的神态,或痴或狂,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臣妖,你怎么来了?”
——清澈的女声如同清泉流淌在心间,那些虚妄的欲念转瞬间被击成粉末。
所有人大梦初醒,再看向那血红纹路时,便出了浑身的冷汗,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不敢再看那黑袍人。
秦莫然依旧站在最前方,他回神后便死死地盯着卿卿,几乎到了目眦欲裂的地步。
但这也是片刻的功夫,在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秦莫然警醒过来,握紧了手中法器,谨慎地打量突如其来的黑袍人。
欲念。
秦莫然心中突然冒出这个词语。
那红纹凝聚着世间无数欲念,爱恨嗔痴,惧怒喜乐。一旦对上那诡异红纹,便轻而易举地被勾起心中偏执,无数倍地放大,将神魂困在其中。
古籍中有寥寥几笔记载,欲妖吞噬欲念,为恶为善取决于外界反馈。
初诞生时妖力微薄,因为能放大世间生灵的恶意,很少能长至成人。
至后世,再无记载,已然灭绝。
秦莫然曾以为这欲妖早已不复存在,没想到能见到实力如此高深的欲妖。
想到这里,秦莫然脸色微白。
人心本就繁杂,欲念丛生实在再正常不过,若是欲妖出世……
身后的天师也不乏见多识广之辈,猜测出黑袍人身份后面面相觑,又下意识后退一步。
而臣妖对面前这一切却不甚在意,他两三步走到了卿卿面前。
众人看着强大的黑袍欲妖微微俯身,对那看起来美丽又脆弱的白发妖怪做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