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着那人,问:“为什么?我待你不薄。”
“主君。”副官叹气,“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们的柳氏天下大计,已经拖欠得太久了。”
萧玉融一凛。
完了完了,更加完了。
这是她能听的吗?这个消息是她能听的吗!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说?
这个意思不就是要把她也一块除掉了吗?
就算她跟柳品珏活着出去的话,难道柳品珏就不会因为她听了不该听的话而杀人灭口吗?
她可没忘记自己幼时有一回练完箭艺跑去找柳品珏,绕了大半个太傅府都没找到,最后却在园子里无意听到柳氏族人跟柳品珏密谋的话。
萧玉融几乎是当机立断,转身就逃,才没跑出两步就迎面撞上柳品珏。
萧玉融毫不怀疑,那时候柳品珏绝对是在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
但萧玉融还是得装乖卖傻,假装没听见。
她观察柳品珏的表情,并没有什么阴沉或者怀疑的神色,反而是很平静,只是轻飘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利刃一般。
萧玉融并不清楚柳品珏到底只是怀疑她听见了,还是已经确信她听见了。
她想要过要逃走,但是才刚刚溜出去两步,一颗石子就砸落在她的脚边。
萧玉融回头,就看见柳品珏似笑非笑。
那一刻萧玉融确信,柳品珏绝对是知道她听见了的。
这无异于是警告她逃走就是死路一条。
但柳品珏最后还是没杀她,而放她走了。
那时候她才多大?柳品珏就想着杀人灭口。这会她听见了,柳品珏后面岂不是为了封口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萧玉融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
不过显然柳品珏他们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一点。
柳品珏突然间笑了起来,“拖欠?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柳氏之人,我也为此尽心尽力。我耗尽心血,殚精竭虑,何来拖欠一说?”柳品珏像是觉得好笑。
他笑得愈发讽刺,也像是在嘲讽自己,“还是说,主家已经不信任我了呢?族老们……也觉得我已经没用了呢?”
副官看着柳品珏,“主君还是之前那个坚定不移的主君吗?玉京富贵迷人眼,主君还坚定着要将柳氏发扬光大,要让万世太平安康的想法吗?”
“你呢?认为我已经放弃这些了吗?”柳品珏同样仰着头看向马上的副官。
他紧盯着这个同行已久的副官:“你是我的族弟,也是我的副官。当年我进京时,你放弃允州的安逸和前程,自请随我而来,只做我身边的一个副官。”
他问:“在我身边那么久,你也认为我已经放弃它了吗?”
副官沉默了片刻,“主君心性,非常人能比。我相随主君身侧多年,却也始终看不懂主君。”
他如何信任一个冷情冷性,没有一丝一毫破绽的主君。
“主君如今想做的是什么?是权位?还是仍然想要万世太平安康?止戈为武兴礼乐?”副官问,“位置越高,初心就愈发模糊了。”
“所以连你也信不过我。”柳品珏笑了一声,“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孤恩寡义、阴刻薄情之主,不愿意知苍生苦楚,不愿意闻民生冤愤之君。”
“我就是一个冷情冷性,不将天道,不将王法,不将人理放在心里放在眼里,连生父之死也不曾痛哭流涕的恶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勾起唇角,自我嘲讽:“说到底,根本没有人信过我。”
萧玉融望着柳品珏的侧脸,突然感知到他一路走来的沉重与孤独。
柳品珏好像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臣下、亲人、故友、弟子,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探知他的想法,更甚者想要他的命。对他或敬或畏,唯独不爱。
回首往事,只有年少时那点不张扬的隐晦意气,象征着他也有过活人的七情六欲。
因为作为君主,或者说作为走在君主道路上的人,不应该有痛苦。
“事到如今,多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副官坚定了神色。
柳品珏松开萧玉融的手,提剑站在了萧玉融面前,“是,多说无益。”
副官挥了挥手,那些追兵一拥而上。
但凡上前者,都被柳品珏当场斩杀。
但是柳品珏本就有伤在身,再厉害他也是个人,扛不住那么多人一起上。
萧玉融从未见过柳品珏如此狼狈的模样,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显然是强弩之末。
他的血连那身玄色的衣袍都挡不住了,让萧玉融难以将这个人跟一直在幕后拨动风云的先生联系在一起。
柳品珏没有转头,只是稍许侧过脸,“还不快走?”
是,这是离开最好的机会了。
这时候走的话,有柳品珏断后,还有很大的生机。
只要能逃出去,不仅保证了自身安全,而且这是柳氏内斗,对于萧玉融来说并无坏处。
要是柳品珏死在这场内斗里,就还直接省去了萧玉融日后的麻烦,解决了心腹大患。
可是偏偏柳品珏让她走了,她要是走了,不管她搬不搬救兵,来不来得及,柳品珏就如今这状态,必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