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葬在小山丘。
小山丘长满了草。
姜心棠在草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爹的坟。
萧迟把她拉到身前,“有碑没有?”
“没有。”
就个土堆。
“确定是这个位置?”
“嗯…”姜心棠轻应,“差不多这个位置。”
“你在这里坐着,我找。”萧迟捡了块比较平的石块,放地上,让她坐着,他自己踩着草,去找。
草没有很高,他人高大,草大概到他膝盖。
他踩着草在附近找了好一会,找到一个鼓起的土包,折返回来,带姜心棠过去看。
“没错,就是这里!”姜心棠激动,当年得知温淑宁要带她离开榕阳县,她跑到她爹坟前,刨了棵稔树种她爹坟边,就怕以后有机会回来,找不到她爹的坟。
稔树不高,她刚才一直找不到,也不知道当年种完就离开,稔树到底活没活,所以没跟萧迟说。
姜心棠蹲下去要开始拔草。
“去买把刀和锄头。”萧迟拉起她往回走。
到了山丘边,必需下一个大坎,有半米多高。
姜心棠抓着草,正准备往下跳,萧迟腿长,先一步跨下去,回身就来抱她。
姜心棠看了他一眼,下意识伸手搂住他脖子。
他单臂环过她臀下,将她抱起,转身,大步走到马边,将她放到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往街市去。
到了街市,找到卖农具的铺子,他下马,买了刀和锄头。
姜心棠骑在马背上,看他付了银子,手里拿着刀和锄头,与他尊贵的气质格格不入,忙朝他伸手,“给我,我拿。”
萧迟没给她拿,刀挂到马腹边,锄头自己拿着,问她,“还想买什么没有?”
“我想买些纸钱。”
姜心棠轻声。
她爹死了那么多年,都没人给他烧过纸钱。
萧迟牵着马,找到卖纸钱的铺面,买了些纸钱和香烛。
香烛纸钱不会伤到人,萧迟给她拿,又问她,“你爹生前喝酒吗?”
“喝一些。”
萧迟便去买了两坛酒,带她回山丘去,用刀把她爹坟头上的草割了,再用锄头把坟周围的草锄去。
之后找了块木头,劈开,削出一块木牌来,立她爹坟前,“这次时间紧,没有准备,下次来,再给你爹修个坟。”
姜心棠只当他是随口一说,他那么忙,身份又尊贵,哪怕她是他的妻,他也不一定会再陪她来祭拜她爹。
更何况她与他这种关系,既无结果,又见不得光,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
她垂下头,跪在坟前,拿了香烛纸钱,默默点上,烧纸。
萧迟把两坛酒供在她爹坟前。
祭拜完,姜心棠在坟前坐了一会,看着那棵萧迟锄草时特地留下的稔树。
已经过了挂果期,稔树上面一颗一颗的小果子还没有掉落,但已经被风干了。
待来年春季,这棵稔树会盛开满粉色的花朵,很漂亮!
“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姜心棠突然开口。
九月末了,哪怕是白日,天气也已经有些冷,风还有些大,萧迟站在风头,用身子替她挡了些风,垂着头,目光锁在她洁白的脸庞上。
姜心棠坐在地上一块他搬给她坐的平石上,挨着他腿,“我爹是被你三叔和温淑宁气死的!”
那年萧廷文被人追杀,被箭射伤了一条腿,躲到山里,遇到她爹上山采药,向她爹求救。
她爹背着萧廷文下山时,被追杀萧廷文的人发现,她爹把萧廷文藏起来,自己引追杀萧廷文的人去猎人捕猎的陷阱。
那些人虽然都掉进陷阱死了,但她爹胸口被射了一箭。
侥幸的是没死!
还能把萧廷文带回家。
萧廷文在她家养伤,伤的只是腿,很快就没大碍了,她爹伤得重,半个月都还躺在床上。
萧廷文伤好后,就跟温淑宁搞上了。
她永远都忘不掉那日她去山上采了她爹和萧廷文要用的草药回来,推门要进屋,看到萧廷文把温淑宁压在他们吃饭的饭桌上,两个大人都赤裸着下身连在一起的画面。
那是她小小年纪里,见到的最肮脏的一幕!
她直接就傻掉了,呆呆地站在门口,连门都不晓得关了。
她爹大概是被她回来的声音吵醒了,扶着墙撑着身子从里屋出来,看到那一幕,当场吐血死了。
萧廷文就去附近山丘随便挖了个坑,跟温淑宁一起把她爹抬到山丘埋了。
那日下着雨,他们把她爹埋了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有爹了,她爹死了,她永远见不到她爹了!
她跑到山丘上,开始刨土,要把她爹刨出来。
温淑宁拖着她往回走。
她不走。
温淑宁气得把她打了一顿后自己走了,她就坐在埋她爹的土堆前哭。
雨越下越大,把她整个都淋湿了。
雨水把她头发冲刷成一缕一缕,贴在她额头眼睛上,她哭得喘不过气。
过不了多久,温淑宁怀孕了,京里的人找到萧廷文,要接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