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锡。
晴空如洗,空山幽静。
是幽静,而不是寂寞。
一向孤独寂寞的山寺,终于又有了几分人气。
因为寺里有了客人。
水月寺,禅房。茶香缕缕,茶烟袅袅。
祁天臣轻轻转着茶杯,眉头紧皱,似有心事。
醉梦死坐在祁天臣对面,慢斯条理地喝着酒。
他的眸子里有着醉意,可他的脸色却很是凝重。
他似乎也有着心事。
只有燕摘月是一脸的轻松,他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茶杯,朝着清风道长轻轻一笑:
“老家伙,你说——我们该有多久没见了?”
醉梦死和祁天臣皱了皱眉,看向了燕摘月。
老家伙?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天下道家第一人,只差半步就能羽化登仙,飞升而去!
就算是当今太后,当今天子,见到了清风道长,也要叫上一声道长。
燕摘月居然敢叫清风道长为老家伙?
而且听燕摘月话里的意思,他和清风道长,似乎早就认识?
醉梦死和祁天臣看向了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因燕摘月的无礼而不悦:
“如果老道没有记错的话,老道与燕小友,应该已经有九年未曾相见了。”
“九年?”燕摘月似乎在感慨,“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那时的燕摘月仍是少年,在他的父母双亡之后,他离开了湖州,浪迹天涯。
也就是在他浪迹天涯的这段时间里,他学会了偷盗。
那是一个很冷的雪天,衣着单薄的燕摘月又冷又饿。
他在路边看到了馒头铺,闻到了热气腾腾的香气。
他很想吃上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馒头,只是他的口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靠近。
那就是燕摘月的第一次偷盗。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数不清多少次的偷盗之后,燕摘月竟渐渐喜欢上了偷盗时那种刺激的感觉。
于是他偷的更多,更频繁。
后来,他流浪到了神都,神都附近的邙山。
然后他就看到了邙山上气派的上清宫。
气派的地方,往往都会有着数不清的珍宝。
已经偷盗了很多次的燕摘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悄悄翻进了上清宫,然后就被清风道长抓了个正着。
清风道长并没有怪罪燕摘月,反而将燕摘月留在了上清宫。
因为燕摘月有着逍遥之气,是修道的好苗子。
但比起当道士,燕摘月似乎更想做一个盗贼。
他在上清宫,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成为一个更快,更稳,更静的盗贼。
他竟于道法之中,悟出了前人所未能察觉到的轻功,独一无二的轻功。
一朝悟道,可胜十年修行。
只可惜,道没有用在正途。
那时候的清风道长感叹。
燕摘月不以为然,他本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想做一个好人。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或者说,好一点的坏人。
后来,燕摘月离开了上清宫,离开时,顺手盗走了千金赌坊的珍宝白玉圆盘。
他继续流浪,流浪到了巴蜀,巴蜀唐门。
他盗走了唐门的秘籍,自学暗器。
他还盗走了千机门的天蚕丝,将其与道家阵法融合,自创天蚕丝阵。
他偷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才渐渐成了江湖中的天下第一神偷。
但他却从未提过自己和上清宫有关系。
“因为我怕毁了上清宫的名声。”
水月寺禅房里,燕摘月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喜欢那里,但也不想听到别人说那里的坏话
,所以,我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曾经是上清宫的弟子。”
“让燕小友费心了。”清风道长叹息着,“当年没能将燕小友引上正途,至今,老道仍然心存愧疚。”
“跟一个贼,说什么正途?”
燕摘月轻轻笑了笑:
“我说老家伙,得了吧,九年前你就劝不动我,更何况是现在?有劝我的功夫,你还不如去养养伤,有空照照镜子,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燕摘月站起身,替清风道长倒满了茶。
“和燕小友比起来,老道的确是有些憔悴。”
清风道长看了看茶杯里自己的倒影,然后他看向燕摘月,淡淡一笑:
“燕小友倒是意气风发,难道是因为抱得美人归的缘故?”
燕摘月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忽然,禅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于是醉梦死喝了一口酒,看向了燕摘月:
“你的美人来了。”
果然,片刻以后,禅房的门被金鸾儿推开。
“钟野疯了。”金鸾儿坐到燕摘月身边,叹了一口气,“哈桑死了,他的武功也被废了,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变得疯疯癫癫的。”
“他没有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