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手腕上,还留着那日丧礼上,被划破手指沾染的血迹,“从你带我来医院,我就一直醒着。”
那天,她晕过去之后,在陆锦送她来医院的时候,其实她早就醒了。
晕过去,无非是发了烧,体力不支。
但她自小身体还算好,发个烧,不足以让她睡很久。
所以,之后的那些事,她都知道。
包括,有人来说,陆勗在医院门口,要见她。
陆锦的目光盯着她,却看着她嘴角勾着一个弧度,不像是笑,也不像是哭。
“可我不想醒过来,甚至,脑子里还想着,如果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她缩了缩鼻子,那股子窒息感,在心头哽住。
她唇角翻着白。
“我知道,我不该就这么懦弱,人生在世,哪还有人没碰到过几个渣男的,又有哪个跟我一样,要死要活,非把自己这条命也搭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名字,这里……”
“像是有人拿着刀,再狠狠地往里面扎。”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想继续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诉说,可那两个字一出口,眼泪便霎时间决堤。
“真疼。”
男人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病了。”
“是啊,我知道我病了,可是,就是没办法想明白,我甚至,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活着,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干净。”
江枝抬起双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细长的脖子绷得紧紧的,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她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了。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不是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对他来说,从来不算什么东西,高兴的时候,可以随便逗逗,不高兴的时候,就能一脚踹开,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我应该恨他的,可是,可是每恨他一下我这个地方就疼一下,是那种,拧在一起的疼……我想,死了算了……”
脑袋都要炸了,慢慢蹲到地上,声音低了下来,声音越来越低。
三年前,他们俩的逃亡,绝处逢生,暗生情愫。
那是故事的开场。
可谁又能算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一句,“你不配”。
那个硬生生当着他面流掉的孩子,是她当做宝贝一样护在心上的人,可他却熟视无睹。
她以为,忘了他之后,再也不会有半分交集,可是,却又阴差阳错,嫁给了他,整整两年,结发夫妻。
她在他身上浪费了足足有自己一半的人生,可他每次都能轻而易举的抽离,把她当做猴子一样耍弄。
“为什么每次都是因为他,我怎么就逃不开他呢,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毫无相关,只是当做一个路人,现在,也许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想,如果醒过来之后,自己不记得他,那么是不是这里就不会疼了。
可装得再像,假的就是假的,被陆锦可以一眼识破,而那些记忆,也依旧还在他的脑子里。
她想擦掉自己的眼泪,但止不住的越擦越多,“忘掉他,我应该就不会哭了,跟三年前一样。这里,也不会疼了。”
三年前。
那段与陆勗的记忆,是她求着陆锦帮她催眠,自愿摘除所有,忘得干干净净,哪怕曾今在她心里,那个久久忘之不去,深入骨髓的名字,也一并全部都忘了。
陆锦的脸色一沉,不加遮掩的浅色眸子收纳了完整的她,那只手不琢痕迹的捏紧。
她的眼角,湿润着,说着那些话的时候,那滴眼泪,就这么硬生生的从眼睛里滚了出来,源源不断,像是断了线。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知道真相的她,依旧像是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就像是困顿在笼子里的野兽,想死……却死不了的绝望。
从第一次轻生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抑郁症很严重。
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觉得,一块大石头将她的心口压着,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
——去死。
“你还爱他。”
爱?
她的眉头不琢痕迹的皱了起来,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这句话。
犹犹豫豫了半秒,“我恨他。”
陆锦似乎轻声叹了一口气,“由爱生恨,你爱他,才会恨他。”
江枝的心脏猛烈的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想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陆锦,我不想记得跟他有关的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的声线一寸寸发紧。
“江枝,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忘得了一时,却忘不了一世。”
江枝声音突然间一冷,突兀又直接。
“对,我不能忘。他还欠我一条命,我怎么可以忘了!我要杀了他,为我的孩子报仇。”
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他欠了她的。
她眼睛里横冲直撞着恨,在深处点燃,烧成一团足够毁天灭地的滔滔烈焰。
男人的眸底深处像陈墨般黑。
这一次,江枝真的晕了。
她那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