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当中,公良驹对这件事,似乎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他哆哆嗦嗦试着举了好几次手,但最终又放了下去,但一想到在凉州临行前神虎将军的嘱托,他最后还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把手举了起来。
“七量先生,颜冰先生,学生公良驹有话要说。”
霎时间,无数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公良驹立在原地,只感觉那些目光如寒针刺来,好似只要他胆敢再说一句,每一根就会深深插入他的血肉,不自觉间,他连呼吸都慢了好几拍。
闻言,魏朵朵身是一怔,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公良驹一眼:“现在是我在和先生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
公良驹移开视线,不和魏朵朵争辩。
七量稍微等了片刻,见颜冰并未说话,这才点点头对公良驹道:“你说。”
“禀二位先生,学生公良驹,凉州人氏,我公良家与魏家仅有一墙之隔,因此打小便与魏朵朵相识,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是两小无猜。因此魏朵朵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说话间,公良驹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身子微微弯曲,视线看着地面,尽量避开与魏朵朵那要杀人的目光对视,“她自小生性顽劣,不喜受规矩束缚,学业中等,能有幸进入书院,也是全力倚父,靠着神虎将军用无数战功换取的一个名额。她这样的一名学子,实在是没有资格进入愚钝学宫。”
说完这话后,公良驹把头埋得更低了,他能明显感觉到魏朵朵此时那宛如要化作实质的目光,若是魏朵朵的眼神能杀人,他此时怕已然被千刀万剐。
“先圣曾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魏朵朵,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七量脸上古井无波,好似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他眸光转动,看向魏朵朵,淡淡说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魏朵朵气到了极点,但她也明白,此情此景,她若是真上去给公良驹来上邦邦两拳,胸中的怒气确实是消了,那眼下她的计划也要落空。
当下,魏朵朵把目光从公良驹身上收了回来,长舒一口气后,向七量、愚钝学宫的方向分别行了一礼,最后停在了愚钝学宫的方向,道:“学生魏朵朵,确实与公良家是多年邻居,公良驹所说学生本无可辩解,因为学生明白,在他人眼中,学生确实是这样一个形象。但先前听闻余师兄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一醒世名言,学生愚钝,但也领悟出了些许道理。”
说到这里,魏朵朵顿了一下,似在整理思绪,约莫十来个呼吸后,她继续道:“公良驹说生性顽劣,大抵是见我整日舞刀弄枪,行为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没有一点儿深闺大小姐的样子。可我魏家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如今的这点儿地位,也是祖上数代用血与肉在战场厮杀和拼搏而来的,我作为一代将后,身上拥有一些先辈的血气,有何过错?其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会让在场的同窗和先生感到不适,但我确实是阐述心中所想,并无冒犯诸位同窗和先生的意思,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许是众人也未曾想到,这个表面上看上去做事不计后果的学渣,看似柔弱的身子里,却潜藏着如此强大的灵魂,特别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如今能在此地安安静静地读书悟道,全是边陲战士负重前行为他们博得而来的,所以当魏朵朵说完这段话后,大家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轻佻和不以为然,到现在一个个全都严肃了起来,就连挑起此时的公良驹,此时也是感觉背夹流过一阵寒意。
余裕静静看着那名身穿浅色素裙的少女,对于她今日的发言,其实并无多少诧异,在十万大山时,当他提及阳家两兄弟,魏朵朵所表现出对边关战士们的敬重,就已经深入骨髓,并且在到达鹤城之后,她也确实是没有食言,当天夜里就修书一封,托城主帝山河送去了凉州。
颜冰依旧没有言语,七量脸上的表情并无多少变化,但此时他的眸光中,却浮现出些许光亮,那是一种名为“欣赏”的神色:“你说。”
“那学生便直言不讳了。”魏朵朵也没装腔作势,只不过接下里的话,确实是如一击击重拳结结实实落到所有人的胸口,拳拳到肉,砰砰作响,“学生之所以学业不甚良好,主要的问题在于,学生觉得那些所谓的圣贤文章,皱皱巴巴讲一大堆大道理,可实际上却太过脱于现实,远离人间疾苦,对我们这种世世代代就只为柴米油盐发愁的黎民百姓来说,意义甚微。”
魏朵朵此番话刚说到一半时,现场就有学子按耐不住想要和魏朵朵一辩,但一想到此前魏朵朵已然提前叠了一层厚甲,加上两位先生也没有说话,便只能压抑住心头怒火默不作声。
“我知道有许多同窗不服。可你们想过没有,在你们读着圣贤书、喝着上等陈酿、聊着风花雪月、心中想的是成圣之道时,你们手中的陈酿用了多少粮食,经过怎样的工序而来的?你们身上精美舒适的衣裳出自哪位绣娘之手,她又是熬了多少日夜才做出来的?我魏朵朵确实是学渣,没有在场的同窗们读书多,我料想在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在书卷中看过陈酿和衣裳的酿制过程和制作方法,可你们可曾亲身经历过,为其流过一滴汗,淌过一滴血,熬瞎过一只眼?粮食是靠农夫们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