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不懂事,您莫要跟他一般见识。”来人浓眉大眼,敦厚温和,手上的劲又极大,何父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纹丝未动,他气急败坏吼道:“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您怎么知道是多管闲事呢?”来人笑了,看不出一点戾气,抓着何父的手微微一转,便将祁钺和宋澄都护在了身后。
“崔大哥!”宋澄欢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父亲和夫子聊天,我无聊就出来接你放学了。”崔平之笑着道,他将何父的手松开,笑着还了一礼,何父甩了袖子就想走,祁钺被宋澄拦着却仍向着何父吼道:“你道歉!你道歉!”
何父牵着何冲就要走,他向着地下吐了一口骂道:“小子,我放你一马,你就学乖些,不要自不量力!”
祁钺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去,却被宋澄拦下了,宋澄一直没有说什么,此时嘴角也带着笑意,可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盛怒之下要发狠的痕迹,他向着何父高声道了句:“你站住。”
何父一看又出来一个青衫小书生,比方才的白净瘦弱多了,语气也没对着祁钺那么冲了,他不耐烦道:“还要做什么?”
“爹,他就是宋澄。”何冲在自己爹身边轻声道。
“原来你就是宋澄,不错嘛,小小年纪有出息,什么都敢做,以后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何父笑了,话中的鄙夷嘲讽却是露了出来。
崔平之默默向前走了一步,何父方才被他钳制在手中收了惊吓,此时见崔平之向前,身子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他似是有些防备:“你做什么?要动手?”
崔平之向着默默看去,你敢对宋澄不利,那就试试。然而这个大个子一句话也没说,只给了何父一个自己领会的表情。何父显然是被震慑了,对宋澄的态度好了许多。
“你想怎样?”
“且不论我如何不孝无德,你开口便称祁钺是养不教父之过,这账如何算?咱们也就这么大点地方,在德元书院念书的孩子,谁不知道祁钺年幼失怙?何员外用这话来戳祁钺的伤口,以大欺小,怕是不道德吧?”宋澄转而笑了,“儿子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父亲茶余饭后将别人长短当做笑谈,供君一笑,我看,这养不教的不但是你儿子,还有你自己吧!”
何父只觉脑门的血哗啦啦往上冲,谁算什么,不但骂了自己,还伤了自己老爹,登时便向着宋澄指着骂道:“这便是你们学问人的修养了?还说是夫子的得意门生,我瞧着也不过如此!我看冲儿说的没错,你就是——”
“我就是养不教如何?我爹本就没管过我,我本就是如此,你奈我何?”宋澄笑了,何父话头被截住,一口梗在胸口伸手半晌只说道:“你,你……”祁钺跟着叫道:“老匹夫!”
宋澄转身向着四周的人指着宋父道:“此人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半年前家中没饭吃了,祖父做主早将我卖了,若不是老师收留,澄早就为人仆下,哪里还能在这里读书?我如何嫌贫爱富了?既然父亲不顾骨肉亲情将儿子当做货物卖了,还来做什么慈悲姿态?”
“我,澄,这都是家中迫不得已……”宋父搓着手结巴道,声音跟蚊子一样。宋游牵着父亲的衣袖反驳道:“要不是你烧死自己亲娘,又将我们家祖宅烧了,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游!”宋父将宋游一把扯了回去,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与警告,宋游娇惯惯了,此时又在气头上,哪里管父亲说了什么,还大声反驳道:“本来就是!”他耿脖子,深以为然。
旁观的人此刻也大致看明白了,没人出来蹚浑水,但看热闹的,却一个也没走。
宋父攥着手忽然给了宋游一个巴掌狠狠拍在了宋游后脑勺上,宋游被打的一个趔趄,登时放声大哭:“爹,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你明明最疼我的,你竟然为了宋澄打我!”
宋父一直也愣住了,伸手想要抚慰二儿子,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宋澄转头无视了。宋父“唉”的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
宋游仍旧哭着,宋澄板着脸道:“年幼时的事情我已记不清了,但没有人会丧心病狂地烧死自己的母亲。宋游,你娘如今坐着我娘的位置,占着她的丈夫,与公爹和丈夫一起卖了我娘的儿子,这些都可以不算,算我宋澄还你们家的。可是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心生妒忌,四处造谣中伤于我是何道理?你敢对着这些同学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宋游暗暗缩了一下,登时惹得几个孩子指指点点道:“原来都是你嫉妒宋澄诳我们的!”
宋澄也不稀罕这些墙头草,就像他不会强迫何员外给祁钺道歉一样,既然本身就是禄蠹害虫,无知鼠辈,要他们的理解与歉意何用?谁稀罕?道了歉便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和从前的伤害么?笑话!
祁钺从未见过这样犀利的宋澄,他目光紧紧跟在宋澄身后,想要唤祁忱一起来看,却发现祁忱早就跑的没影了。祁钺深深觉得祁忱错过这场绝对是他的遗憾。
“如今你且看清楚了,我是宋澄,不是你的兄长,也不会抢你的父亲,你们一家人过的怎么样,与我无关。以后也莫要不请自来,别把自己太当个东西了!”宋澄终于将这些天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