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观察到对方眼底是一片青紫,估计也是强忍着一夜没睡,前几天讲故事的人除了银以外,状态都差得要命,甚至都能听出来每一句话里的颤抖。
一个小时前。
“我现在还完全想不出要讲的故事,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沈落忍不住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对方郑重道:“我是认真的。”
现在耳边的故事字句间虽然有着轻微的颤音,但却是流利连贯的。
这不是他讲的故事。
谁在替他讲故事?
饿殍遍野的饥荒之年,长时间挨饿的小女孩连扯妈妈衣角都没力气。
“娘,我饿。”
她是母亲亦是人,她眼下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许泽悄悄把妹妹拉到一旁:“我有办法。”
“真的?!”许荷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哥哥你骗人,娘总是骗我们有吃的,其实根本没有。”
“哥没骗你。”
许泽在后山上找到了一颗山楂树,那果子红艳艳的,甚至还散发出酸涩的香气,许荷呆愣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口水不知不觉地流出了嘴角。
“你在树下等着哥哥给你摘。”
对食物的渴望让许荷忘记了回答,许泽手脚并用地爬上山楂树,把大个的果子摘了一个遍。
许泽问道:“甜吗。”
“哥,是酸的,不过真的很好吃。”
“不许告诉爸妈。”
“为什么啊。”许荷不断地捡地上的山楂往小小的兜子里塞。
“如果你告诉爸妈,我就再也不带你来了。”
许荷委屈地点点头,她听了许泽一半的话。她确实没有跟父母说,但她没忍住自己的嘴馋偷偷把山楂带回来了几个。红彤彤的山楂掉落到地上,让他们父亲的眼睛里充血一片。许泽被他父亲吊在房梁上一整晚,他父亲实在是没有力气,免了他一顿皮肉之苦。
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叨:“你们可知道流民那么饿,都到了啃树皮的地步,也没碰后山的那棵山楂树是为了什么,山楂开胃啊。”
越吃越饿,越饿越想吃东西。等许泽被他父亲放下来的时候,是这一家三口十天以来,第一次上桌吃饭,许泽一边吞着难以咽下的糙米饼子,一边问自己的妹子去了哪。
“你以为今天饭桌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手上的饼子仿佛变成了石头,咬也咬不动,咽也咽不下。
许泽的父亲平静地说道:“既然知道了,你就给我好好吃饭,今天饭桌上的东西一口也不许剩下。”妹妹的性命混合着山楂和稀饭囫囵着下了肚,终究是在半夜十分吐了出来,呕吐物夹杂着胃酸,吐的一干二净。
“娘,妹子到底是被我爹卖给了谁,你就告诉我吧。”母亲只是流着泪,像是一条小溪,又像是一条大河,里面的泪水永远都流不尽。
“我要这一辈子高官进爵,财运亨通。”
“这普通的神明怕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倒是有个偏门,不知道大人……”
“有关钱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这事,难就难在不仅仅是钱,还需要其他东西。”
这世间比钱还要珍贵的东西只有一种,它叫做性命。
“我希望可以用钱解决,你若是做不到也可以换人做了。”
“是,大人。”
“这些粮食足够你们吃一年的。”
“钱的话能不能再多给一点。”
“只有这些粮食,如果你不同意,可以不用交易了。”
男人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急促:“我同意,我同意!”
“签字画押吧。”
黑暗的甬道尽头,是一个蓄水的池子,或许以前是蓄水的,但如今肯定不是了,池子中央是一个黑色的石像,石像大概要比池子高那么一点。
“又不是牲畜,要把血放满整个池子,岂不是天方夜谭。”
“拿钱,干活,闭嘴。”那些人很清楚如果知道太多是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他们选择的用沉默换取生的可能,但很显然是没有那种可能的。
血水不断地上升,没有人能分辨出里面是血还是红色的水,红色的液体漫过石像,只漏出了一点黑色。
“这些被放干血的尸体怎么处理。”
肉块不断萎缩着,白花花的人油在黑色的铁锅中沸腾着,肉身和灵魂是一体的,只要肉身不消散灵魂可以永存。
几日后,结伴砍柴的村民背着柴火,误入了山洞,山洞里的烛光把洞穴照得很亮。接连几天,蜡烛没有一点熄灭的痕迹,村民动了心思,若是可以把蜡烛带回家去,岂不是省了灯油钱。
第三天时两人带着梯子再次进入了山洞,一个汉子在下面扶梯子,一个爬上梯子的最高处,梯子上的汉子身高八尺还有余,脑袋几乎要顶到了洞穴的顶部。在他触碰到白色蜡烛的瞬间,火苗变得更大了,滴落的蜡油直接把汉子的皮肤烫出水泡。
汉子身体摇晃的厉害,扶梯子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上一个不稳,连人带梯子都跌倒在地,梯子上的汉子更可怜,四米多的高度没有一点遮挡,径直摔倒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