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亭距离宴会之地尚远,这时候宾客们都在饮宴,仆婢们忙于伺候,便有闲暇也都去树荫下歇口气、喝碗绿豆汤,没人到处溜达找罪受。
夏澜听了几句便明白了,这姑娘一定是盯上方家新贵,想算计方兰竹。
听话里的意思,她的首选是方兰竹,若是算计不成,能贴上方兰溪也不赖。
夏澜冲蒋惜梅眨了眨眼睛,以口型无声地道:“敢抢你的人,干她!”
蒋惜梅脸色铁青,唇线绷得笔直,俏脸冷沉半点笑意也无。
夏澜压低声音道:“我猜她多半是要落水,引阿溪去救。”
蒋惜梅唇角侧扬,上挑的凤眸冷意湛湛。
夏澜又问春红:“她是哪家的?你知道么?”
“回姑娘,瞧这衣裳身段,仿佛是镇国公长子、户部侍郎家的赵六姑娘。
她是镇国公府上容貌最出挑的姑娘,一向眼高于顶,按理说不该打二公子的主意。”
春红声音压得极低,但蒋惜梅那双狗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狠狠一个白眼扔过去。
什么意思?
她家阿溪哪里不好?
凭什么镇国公家的姑娘就不该打他的主意?
按哪门子理?
夏澜被蒋惜梅喷火的眼神逗得忍俊不禁,怕闹出动静吵到赵六姑娘,于是轻轻按了一下蒋惜梅的手。
“等会儿她落水之后,你赶紧去救,能多快就多快。”
夏澜眼珠子一骨碌,立即有了主意。
甭管赵六姑娘为什么算计方家兄弟,蒋惜梅只要救了她,那就是卖给镇国公一个天大的人情,镇国公必须得承这份情。
人情用不用得上另说,攒下来总归没错。
等了约莫一刻,岸边花径深处传来男子说话声。
“听说南星姑娘是药王谷的小神医,劳您陪同,在下惭愧。”
南星眉宇深锁,目光四下打量,嘴里淡淡敷衍:“二公子不必客气,您是我家少主的兄弟,南星理当陪同。”
能被袁无疾挑中来侍奉少主的,都是八百个心眼子的。
南星一眼就看穿这里头有事,虽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肯定与自家少主无关。
“小神医,在下有一事相求。”
“二公子请说。”
“那个……在下有一个好友,她……”
方兰溪寻思着,夏澜就是半瓶子水,学医没几天,土鸡瓦狗一个,没啥真本事。
袁无疾再怎么厉害,毕竟是个大男人,请他为蒋惜梅治病,总归不合适。
蒋惜梅连年征战,身上必有旧伤,且她昨天才摔断四根肋骨,虽说已经不疼不痒,总要请医术高明的大夫瞧过才放心。
不料还没开口,就听见扑通——一声,重物落水。
“救命啊!救命啊!”
“我家姑娘落水啦!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姑娘啊!”
夏澜与蒋惜梅对视一眼,春红低笑:“还真叫姑娘说中了,赵六姑娘果真是落水了。”
“梅姐姐,该你上场了。”夏澜推了蒋惜梅一下。
蒋惜梅抱着手臂,直挺挺站着没动弹,眯着眸子不紧不慢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少女。
不得不说,镇国公府第一美人,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
鬓发湿了水,一绺绺贴在脸上,那个凌乱美,那个破碎感,绝了。
方兰溪听见有人落水,还当是夏澜,嗖的一下就蹿了过去。
“阿姐!阿姐!”
他边跑边嗷嗷喊着,撩起衣衫下摆往腰间掖,趔趔趄趄就往亭子扑。
夏澜笑眯眯招手:“阿溪,我在这儿!”
方兰溪一个急刹车,循声望去,不由一愣:“阿姐?你没事?”
又怔怔地望向河面,“那水里的是?”
夏澜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你有事找我,我这不过来见你么。”
方兰溪大眼睛忽闪个不停:“不是你有急事要见大哥么?大哥走得慢,怕赶不上误了事,叫我先来,他随后就到。”
夏澜一脸疑惑,亮晶晶的眸子比方兰溪更清澈更愚蠢:“啊?我没找你呀!”
方兰溪看看夏澜,再看看水面上沉浮扑腾的红裙子,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算计他大哥。
他眼珠子一骨碌,嗖的一下跳到夏澜背后,扯扯蒋惜梅的衣袖,娃娃脸满是惊慌失措:“梅花姐,快去救人!
今日来的可都是贵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将军府未来当家主母好没脸面的!”
蒋惜梅冷沉的脸色这才舒缓,横他一眼,绷不住笑了。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那姑娘会水,且水性不差,否则不会冷眼旁观。
方兰溪开了口,蒋惜梅这才出手。
她纵身一跃,如同振翅的苍鹰,灵巧迅捷地一掠而过,足尖在三生亭翘起的飞檐一点,瞬即扑向水面。
碧色衫裙旋开,宛如一片莲叶从天而降。
岸上的夏澜和方兰溪目不转睛地盯着,连蒋惜梅的动作都没看清,她已经单手提着赵六姑娘腰间的系带,把人给提溜上岸了。
南星眸子锃亮,情不自禁赞道:“好俊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