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州深知太后对礼法极度重视,如今认可夏澜,是因为他命不久矣。
一旦他眼不瞎了,腿不瘸了,小命稳了,保不准太后就会反悔,硬给他配个出身尊贵、名声清白的世家女。
他必须趁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让太后下懿旨昭告天下赐婚,到时候等他恢复如初,太后就是想反悔也晚了。
太后听着黎晏州这番交代遗言的话语,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小九儿,你怎可如此捅哀家的心窝子?哀家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
“母后若是舍不得,就遂了儿子的心愿吧!不论输赢,儿子总归没有遗憾了。”
太后后槽牙都快咬断了,心尖滴血,搂着黎晏州哭得上不来气。
夏澜拉拉袁无疾的衣袖,两人默默行礼告退。
屋里哭声悲怆,许久才渐渐平息。
平嬷嬷抹着眼泪走出来,对在廊下等候的夏澜说:“县主,太后要见您。”
夏澜走进内室,就见太后眼睛肿的厉害,嗓音嘶哑,脸上泪痕斑驳。
“澜儿,你老实告诉哀家,究竟有几分胜算?”
夏澜低着头,嗓音带着细细的哽咽:“回太后,爹爹说有三分胜算。”
太后心中最后一点幻想如同肥皂泡般,噗的一下破灭。
她靠在床头,眼神发直的盯着虚空,半晌才问:“小九儿求哀家为你二人赐婚,你意下如何?”
夏澜抬眼看向黎晏州,一字一顿的道:“夏澜此生,惟愿与秦王殿下执手偕老,同生共死,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小姑娘面容稚嫩,一双眸子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深不见底。
黎晏州心头骤然一阵紧缩,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网捕获,牢牢捆住,倏忽之间沦陷了无数遍。
他忽然无比庆幸。
庆幸认出她之前,他没有伤害她,始终谨守礼法,对她敬重有加。
庆幸认出她之时,他已经学会如何爱一个人,而不是如上辈子那般,明明心里爱的要死要活,一张贱嘴将仇恨值拉到爆。
太后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口气:“传哀家懿旨,长安县主温良敦厚,端庄贤淑,赐与秦王为正妃,即刻晓谕六宫,昭告天下。
望其夫妇一体同心,生死与共,切不可辜负哀家厚望。”
黎晏州心头一颤:“母后!”
有澜澜在,便是半分胜算没有,她也能逆天改命。
可这道圣旨,无异于昭告天下一旦他死,她必须陪葬。
他如何舍得?
太后霍的睁开眼睛,眸光犀利的凝住夏澜。
夏澜温婉含笑,提裙屈膝行大礼:“多谢太后成全,臣女所求如愿,无怨无悔。”
黎晏州薄唇颤抖,眼圈热乎乎的。
夏澜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乖巧的道:“若太后恩准,臣女想明日便为殿下治疗。”
太后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手心,喉头艰难挤出一道气音:“哀家准了,但愿你们父女不会令哀家失望。”
“多谢太后,臣女告退。”
夏澜神态波澜不惊,端庄得体的行了礼,推着黎晏州走出瑞安堂。
“澜澜,母后也是爱子心切,她老人家太害怕失去我了,你别怪她。”
夏澜摇头,笑容不减:“是我自己说要和你同生共死,太后可没逼我,我怪什么?”
黎晏州还想再说什么,夏澜俯身在他耳边低笑:“太后亲口说要让咱俩生死与共,等你好了,她老人家就算想反悔也晚了。”
这道口谕不但断了她的退路,也断了皇家的退路。
太后或陛下要是敢悔婚,必定逃不开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黎晏州松了一口气,这道口谕虽说隐含恶意,但对他来说,没有退路反而是最好的。
锁死一辈子,他求之不得。
平嬷嬷亲自入宫,将太后的懿旨晓谕六宫。
熙和帝惊疑不定:“母后怎么突然为九弟赐婚?”
平嬷嬷眼睛通红:“回陛下,是秦王殿下苦苦央求,太后架不住缠磨,不得不松口答应。”
熙和帝敏锐的察觉到异样,牢牢锁住平嬷嬷的眸子,问道:“可是九弟的病情有所反复?”
平嬷嬷叹了口长气,忍不住哽咽:“老奴不敢欺瞒陛下,秦王殿下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如何了?”熙和帝心悬到嗓子眼。
平嬷嬷扑簌簌掉泪:“秦王的眸色愈发深了,如同一潭积年死水,浑浊不透光。”
熙和帝脑中嗡——的一阵蜂鸣:“他……难道是……大限将至?”
平嬷嬷紧紧咬着嘴唇,强忍悲泣点头:“陛下保重龙体,老奴告退。”
熙和帝恍恍惚惚的,转身慢吞吞走向宝座。
平嬷嬷行了礼,低头退出大殿,捂住嘴压抑的低泣不止。
良久,熙和帝才醒过神来,扬声道:“平嬷嬷!”
王福全上前道:“回陛下,平嬷嬷已经出宫了,可要老奴追她回来?”
熙和帝欲言又止。
少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他其实想提醒平嬷嬷,或许可以让秦王也像方兰竹那样,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