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夏澜便急匆匆去流云居哄老爹。
袁无疾站在院中打八段锦,余光一扫瞬即收回,目不斜视专心打拳,仿佛压根没看见那么大个活人。
夏澜也不吭声,站在他身边跟着打拳。
两趟八段锦打完,袁无疾怒哼一声,转身进屋。
夏澜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闷不吭声,乖乖巧巧的样子。
袁无疾用早膳,她就在一边站着,眼巴巴瞧着,时不时吞一下口水。
袁无疾那张冷脸板不住了,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吃吧!”
夏澜顿时扬起灿烂的笑脸,虚攥着拳给他捶两下肩:“爹爹,不生气了?”
袁无疾一秒钟变脸,冷哼一声,后脑勺对着她,恶狠狠的大口咬包子。
那凶悍的样子,跟要吃人似的。
夏澜抖了抖,小心翼翼的陪笑脸:“爹爹,别生气了嘛!身体要紧!”
袁无疾怒哼一声,身子一侧,背对着她不接话。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夏澜张口来了一段经典《莫生气》,殷勤的给袁无疾捶肩。
袁无疾被她念得脑仁子直突突,磨磨后槽牙,余怒未消:“怎么,有我这一个爹还嫌不够?还是我这个江湖草莽及不上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夏澜攥着衣襟,蹙眉作西子捧心状,一脸受伤:“爹爹怎会这样想女儿?难道在您心目中,澜儿便是趋炎附势、逢迎权贵之辈?”
袁无疾顿时心疼了,连忙改口:“爹爹说错了,澜儿才不是势利眼的小人。”
夏澜抽抽搭搭,半点眼泪也挤不出来,扯着嗓子嚎的可怜巴巴。
“呜呜……爹爹都不问缘由便冤枉我,我救下方大公子时,连您的面都没见过,谈何嫌弃?
您医术精绝,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得您老垂爱收归门下,感激不尽,您却如此想我,真是太伤我心了!呜呜!”
夏澜肩膀抖了抖,帕子抹脸干嚎。
袁无疾眉头一挑,揪住细节发问:“你救他时尚未见过我?此话怎讲?”
夏澜呜呜咽咽:“我上午在灵安寺救了方大公子,下午得王爷引荐拜会您,我原是想求您收我为徒,您偏不肯,这才斗胆拜您为义父。”
“是么?那可真是巧得很。”袁无疾皱了皱眉,满脸不爽,“总之,你既已拜我为父,镇北大将军那边就婉拒了吧。”
夏澜扁了扁嘴,闷闷的道:“可是镇北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蒙他老人家看得起我,我……我想认他做义父。”
袁无疾眼一瞪,扬声质问:“你才说不爱攀附权贵!”
夏澜耷拉着脑袋,细声细气的解释:“但凡换了旁人,我绝不会心动。
可是爹爹您兴许听说过,我生父为人不堪,受尽唾骂,我太想有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父亲了!”
袁无疾想说难道自己就不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么,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镇北大将军死守西疆十余年,打的西梁国力倒退二十年,将边境线向西推进百余里。
这份功绩足以青史留名,他区区一个江湖草莽,实难望其项背。
袁无疾输得心服口服,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板着脸闷闷不乐的啃包子。
夏澜打量着他的神色,讨好的道:“爹爹若是实在无法接受,那我不认便是。爹爹对我最好,我绝不会将任何人置于爹爹之前。”
袁无疾一听这话,心顿时软了。
他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觉得夏澜还是认镇北大将军为义父更好。
她既与秦王有情,来日成了秦王妃,免不了要同权贵打交道。
权贵都是拜高踩低的势利眼,若有将军府罩着,她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旁人才不敢看不起她。
再者,镇北大将军是为报恩而结亲,若拒了这门干亲,保不齐恩没落下,反倒结了仇。
药王谷远在南疆,袁无疾自然不怕镇北大将军,大不了回南疆去,谅方家也不敢追到南疆来为难夏澜。
只是,犯不着。
明明可以成为一大助力,何必得罪人家,平白树敌。
袁无疾一言不发,闷头用早膳,也不搭理夏澜。
吃饱喝足一抹嘴,瓮声瓮气地道:“今日方家小子还会再来,你既然想认这门亲,爹爹便替你应承下来。
只是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是药王谷少谷主,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下药王谷。”
其实他更想说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下他这个爹爹,但这话未免太小家子气,传出去怕惹人笑话。
夏澜点头如鸡啄米,殷勤的给他捶肩:“爹爹放心,澜儿这辈子只有您一个爹爹,您在澜儿心目中永远排第一位,谁都及不上!”
袁无疾心花怒放,脸上却装的四平八稳,甚至有些冷淡:“连秦王也及不上么?”
夏澜眼皮子不眨,张口就来:“男人嘛,锦上添花的工具而已,爹爹才是女儿永远的靠山。”
袁无疾抚须大笑:“澜儿能如此想,爹爹就放心了。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把男人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