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百寿图做成屏风,送到枕云堂。
秦王摩挲着屏风精致繁复的雕花,无声无息,恍若出神。
尚嬷嬷疾步入内回话:“启禀王爷,太后宫里来人了。”
秦王心头蓦的一咯噔,沉了沉才道:“快请。”
少顷,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太监弓着身子走进来,笑呵呵行礼:“奴婢请秦王殿下安。”
秦王凝声问:“是小李子?怎么此时来了?”
小李子笑容愈盛:“回殿下,奴婢来传太后口谕。”
秦王坐直身子,低着头拱起手行礼。
“太后懿旨:秦王体弱,且在庄子安心养着,不必来向哀家贺寿。”
秦王眸子骤然一缩,上身前倾,伸手抓向小李子。
小李子离得有些远,秦王没够着,反倒重心失衡,险些一头栽下榻。
梁溪抢步上前扶住,小李子慌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捏着一把尖细的嗓音惊呼。
“哎呦!我的殿下哎!您这是做什么!您有什么吩咐,奴婢洗耳恭听,您可千万要保重贵体啊!”
小李子膝行到榻前,秦王双手死死的揪着他肩头的衣料,声线颤抖。
“太后怎么了?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李子心里叫苦连天,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否则也轮不到他头上。
“王爷别多心,太后好着呢,宫中上下忙着筹备寿宴寿礼,一切安好。是太后怜惜王爷贵体欠安,这才叫奴婢来传口谕。”
秦王呼吸狠狠一滞,缓缓松开手,沉声吩咐:“好,赏。”
小李子转忧为喜,眉开眼笑的行礼:“奴婢谢殿下赏!”
转过身瞥了一眼百寿图屏风,脚步微顿,却没停留,跟着尚嬷嬷走了。
秦王的神情顿时变了,肃声道:“备车,即刻进宫!”
梁溪心思细,小李子一开口,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太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不让秦王进宫贺寿。
“王爷,不如属下先去打听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秦王摇头,心痛刀绞,喉头滞涩:“母后最牵挂的便是本王,不让本王入宫觐见,想必是凤体……”
他说不下去了,深呼深吸数次,才嘶哑地道:“去看看夏姑娘醒了没。”
梁溪左右为难,迟疑道:“一旦入宫,夏姑娘为王爷医治寒疾之事,便瞒不住了。”
“太后是本王的生母!”秦王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顿地道。
梁溪无奈,轻叹口气:“是,属下这就去请。”
事关重大,梁溪亲自去请人,也是存着让夏澜劝一劝秦王的意思。
夏澜刚用过膳,在院子里避风的墙角放了一张摇椅,晃悠晃悠的晒太阳,十分惬意。
“夏姑娘,宫里似乎出事了,王爷想请您随行入宫。”
梁溪开门见山,几句话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以及秦王关于太后凤体欠安的猜想。
夏澜满脸的闲适刹那僵住,脑中嗡——的一声拉响警报。
进宫?
给太后治病?
开什么国际玩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召出飞行器直接原地升天,有多远跑多远。
反正南省有温泉,不必吊死在卧云庄这一棵树上。
梁溪将夏澜的凝滞尽收眼底,心下愈发不安。
身为秦王的左膀右臂,参与过数不清的战略会议,执行过无数次军机要务。
两年半前北境鹰嘴峡战役,军中出了内奸,为此陛下龙颜大怒,处置了户部和兵部二十多名官员。
表面上看起来此案水落石出,圆满落幕。
然而事实上,自秦王重伤残废后,宫里宫外一波波的眼线安插入王府,如流水般绵绵不绝。
那些眼线死的死,残的残,秦王的名声因此愈发不堪。
但事实上,别说暴躁,秦王一度消沉到不吃不喝,整天整夜的对着满院子枯败的牡丹枝条神游天外。
老鼠从窗台爬进来偷吃糕点,他都懒得挥手驱赶。
那些进献的美人们,他连见都没见过,更遑论虐待残杀。
如此对待一个重伤残废、命不久矣的人,要说没猫腻,石头都不信。
只是秦王不让查,梁溪也不敢深想,事情一直不清不楚的压了两年多。
直到夏澜再三强调不让秦王透露寒疾有所减轻,梁溪那些埋在内心最深暗角落里的猜测,就如野草般呼呼疯长。
“太后年近四十才有了王爷,宠得如珠如宝,王爷孝顺,自先帝去后,对太后愈发敬爱,唯恐子欲养而亲不待之事发生。
太后特意遣人传旨不让王爷进宫,恐是凤体沉疴难愈——”
梁溪说的艰难,几次停顿下来,皱眉思索措辞。
“在下深知夏姑娘不能进宫,可若太后当真——王爷必将终身抱憾。在下只得来求夏姑娘想想法子,若能周全,那再好不过了。”
夏澜心里咯噔咯噔,就跟下楼梯似的,心脏都快掉到脚底板了。
她低头想了想,迅速拿定主意:“小梁将军稍等片刻。”
起身回屋,关上门。
前几日整理物资,找到一些年份久远的安宫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