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阳城东北角有家平安客栈,店面小,客房少,生意一向冷清。
掌柜的是个寡妇,带着一双年幼儿女,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两个月前便在庄宅行登记,想将客栈盘出去,但因地段不好,掌柜的又不肯降价,迟迟无人接手。
梁溪给足银子,将客栈包下一个月。
蒋惜梅与夏澜同住最东边的客房,春红住隔壁。
十二名侍卫分为三组,三班倒轮流值守,严密保护夏澜的安全。
一宿太平无事。
翌日晨起,用过早膳后,夏澜提出想要在城里走走看看。
春红和蒋惜梅陪着,并不走远,只在客栈附近几条街散散步,略看一看沣阳城的风土人情。
春红详细讲述搜集到的有关夏家的消息。
“……姑娘的曾祖父曾做过几年县令,但仕途不顺,后辞官回乡,做起了绸缎生意,夏家由此而发家。
姑娘的祖父于经商一道很有天赋,夏家在老太爷手中发扬光大,几乎垄断整个东省的绸缎生意,酒楼、粮行、当铺、钱庄……各行各业夏家均占据一席之地。
夏老爷子嗣艰难,年近四十才得一女,夏大小姐姿容绝丽、温柔善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夏澜静静地听着,想到夏氏老宅那块易姓的匾额,不禁有些唏嘘。
当年泼天的富贵,说倒就倒了。
都说善有善报,那夏氏父女毕生行善积德,他们的善报呢?
蒋惜梅见夏澜眉眼低垂,郁郁寡欢,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澜儿,都过去了,想开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夏澜低低“嗯”了一声。
蒋惜梅见不得她伤心,磨了磨后槽牙,小声嘀咕:“回头我就把姓宋的老狗扒出来,骨灰给他扬了。”
春红狠狠瞪她:“不会说话就闭嘴。”
蒋惜梅一梗,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口中“姓宋的老狗”是夏澜的亲爹,灰溜溜的缩着脑袋不吭声了。
夏澜暗中观察了一路,没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她不确定镇国公一击不成,会不会再派第二波杀手过来。
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夏良,想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单独见夏良一面,实在不容易。
夏澜始终恹恹的,春红见她兴致不高,便贴心的扶她回客栈。
客栈门口,一面白无须、鬓发灰扑扑的中年人,身穿深蓝色如意纹长袍,正神情焦急的四处张望。
夏澜没见过夏良的真面目,但直觉这人就是夏良。
她不禁皱了皱眉,他如此明目张胆寻来,定会引起秦王的怀疑。
夏澜目不斜视,平静的缓缓走向客栈。
到客栈门口时,夏良忽然快步迎上来,一言不发,屈膝就跪。
春红上前两步隔开夏良,皱眉问道:“你是谁?”
夏良砰砰磕头,几下就磕得一脑门血。
“夏氏罪人忘恩负义,无颜苟活于世,求小小姐请家法,赐我一死!”
夏澜吓了一大跳,小脸煞白的往蒋惜梅身后躲,无助的看看她,再看看春红。
摊贩路人见状,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春红扫了一眼围成一圈的看客,皱眉道:“进来说话。”
夏良不肯,磕头磕得咚咚响:“罪人该死,无颜面对小小姐,只求小小姐赐我一死,让我去地下向老爷和大小姐请罪。”
蒋惜梅拍拍夏澜的手,温声道:“澜儿,这人仿佛是你家的旧仆,你看着发落吧。”
夏澜这才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地问:“你叫什么?是夏家的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
夏良满脸是血,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他伏在地上,俨然是罪该万死,无颜面对主子的模样。
“罪人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原是个任人打骂的叫花子,三十八年前病得快死了,幸得夏老爷大发慈悲,将罪人带回府中救治。
老爷为罪人赐名夏良,视罪人如己出,大小姐视罪人如兄长。
后来老爷、大小姐相继遇难,夏家一夕落败,小小姐也不知所踪。
罪人数年追查,一无所获,心灰意冷之下便草草认定小小姐已不在人世。
罪人手握夏氏一半家财,享尽荣华富贵,却不料小小姐在宋氏贼子手下吃尽苦头。
罪人对不住老爷,对不住大小姐,更对不住小小姐!罪人该死!
今小小姐认祖归宗,罪人特来交还夏氏财产,只求小小姐赐我一死,以赎罪孽。”
夏良双手托起一个锦盒,高举过头顶,泣不成声。
夏澜一脸动容:“你既是祖父倚重的人,阿娘也视你如兄长,那便是我的长辈,快请起。”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称赞夏良忠孝仁义,夏老爷没看错人。
春红却是眉目森寒,厉声道:“你既一心求死,当初为何不去夏老爷与夏大小姐坟前自尽?拿着夏氏财产享了这么多年富贵,如今又来做忠义姿态,安得什么心?”
夏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咧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姑娘问得好,想必小小姐心中也有此疑惑。
实不相瞒,罪人身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