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官道不久,车厢忽然被敲响。
蒋惜梅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问:“宋大姑娘,今日可要进庄子?”
宋澜不想那么早去。
她虽是奉圣旨与周明瀚义绝,但装也要装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她本人实则伤心欲绝的样子。
毕竟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严苛,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薄情寡义、背夫淫.乱的恶名。
她固然不怕谁能将她怎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全身而退,谁乐意惹一身腥?
宋澜想了想,问道:“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蒋惜梅挑了挑眉:“我不是女侠,我是山贼。”
话一出口,不禁又有些懊恼。
这姑娘娇娇弱弱的,爱哭鼻子,可别又把她吓哭了。
于是硬着头皮解释,“我叫蒋惜梅,我爹是北疆齐云山十八寨的总瓢把子,五年前北燕犯边,我爹带着齐云山十八寨的兄弟们投军,就在秦王麾下。可惜老头子不中用,第一仗就交代了。
去岁二月间那一战,十八寨的兄弟们死绝了,独活我一个,王爷也——我就随王爷来了上京。”
宋澜闻言忙叫停车,掀帘子下了车,朝蒋惜梅屈身福了一礼:“民妇宋氏,拜见蒋将军。”
蒋惜梅吃了一惊,定定地瞧着她,忽然咧嘴笑了,“我不是将军,我就是个山贼,杀人越货的事儿没少干。”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儿,懊恼自己管不住嘴,多半又把那娇气的小姑娘吓着了。
宋澜深深福了下去,然后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蒋惜梅歪头看着晃动的车帘,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被微风吹过,被羽毛划过,一点点颤动,轻微但又很明显。
她低头看着摊开的掌心,被缰绳和长刀磨出厚厚的茧子。
攥住掌心,仿佛依稀残留着柔软但冰冷的触感。
蒋惜梅眯了眯眸子,心下愀然。
这小姑娘——
挺好。
明月庵外,梁高肩扛硕大板斧,嘴里叼着一茎枯草,百无聊赖的发呆。
听见车马声,懒洋洋抬起眼皮子,呸一声吐出枯草。
“小梅花,你如今办事是愈发拖沓了,叫你接个人都能磨蹭半天。”
蒋惜梅眉头一皱,长刀出鞘,缰绳一提,冲了过去。
挥手就是一刀,刀尖直撩梁高颈项。
梁高板斧一抡,侧面迎上刀锋。
刀斧即将接触时,他又将板斧往上扬半尺,让刀锋砍到木质包黄铜的斧柄上。
叮——的一声轻响,梁高大步流星后退,哈哈大笑。
“小梅花,你老子就留给你这么一把破刀,你好歹爱惜着点儿!”
蒋惜梅瞪他一眼,调转马头,缰绳一抖,跑了。
梁高 耸耸肩,对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又恼了!性子这样躁,脾气这样坏,猴年马月能嫁出去?”
然后扯开大嗓门喊话,“小梅花,你老子叫你温柔点,别把男人吓跑了!你瞧瞧你,又忘了吧!”
话音未落,一柄飞刀裹挟破空之声,朝梁高面门疾驰而去。
梁高头一偏,左手举重若轻的一挥,两根指头将飞刀稳稳夹住,往腰间一别。
垂眼发现宋澜撩着车帘,目不转睛看着他,咧着大嘴嘿嘿一笑:“小梅花暴躁,没吓着宋大姑娘吧?”
宋澜摇头:“没,梁将军来此,有何吩咐?”
“不敢当。”梁高挠挠头,“我来接姑娘去庄子上小住。”
宋澜抿抿唇,没再拒绝。
绿萝期期艾艾:“姑娘,可否让奴婢跟去服侍您?”
梁高大手一挥:“一起去,还要带谁都叫来,一并带上。”
宋澜不是蹬鼻子上脸的人,朝梁高颔首:“多谢梁将军,容我收拾几身换洗衣裳就来。”
“嘿嘿,咱们王爷财大气粗,还能短了姑娘的吃穿用度不成?时候不早了,快出发吧。”
宋澜不再多说,带着绿萝上了梁高带来的马车。
梁高摸出一锭银子给宋澜雇的车夫,又板着脸敲打一番。
车夫诚惶诚恐的磕头谢赏,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车跑了。
到卧云庄时已近傍晚,春红领着小轿来接,服侍宋澜泡澡。
绿萝呆呆的盯着烟雾缭绕如同仙境的汤池,心里苦的直冒泡泡。
秦王千好万好,怎么就是个废人呢!
但凡他有正常男人的功能,能生儿育女,姑娘咬咬牙也能托付终身啊!
可他偏偏不能人道,就是牙根子咬碎也不能嫁啊!
宋澜泡完澡起身时,绿萝已经悄没声哭过一场了,红着眼睛帮她更衣擦发。
回到栖云苑,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绿萝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宋澜不解:“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绿萝摇头,眼泪甩的乱飞:“奴婢没事……奴婢就是……就是为姑娘高兴……恭喜姑娘跳出周家那个火坑……”
宋澜笑了:“别哭了,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绿萝猛摇头:“奴婢不敢坏了规矩,姑娘快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