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平静的如同无事发生:“不回宋府。”
“那咱们去哪儿?”李嬷嬷眉头紧锁,“事出突然,便是要赁个小院暂时安置也赶不及。不若求求那位将军,看可否宽限两日,待咱们寻着落脚之处再搬走。”
宋澜气定神闲:“放心,有地方去。”
她的确是打算将周蕙兰骗过去,让她和外男玩花花。
但没想到,素来不踏进海棠院的周明瀚会突然进去,醉倒在床,人事不省。
那时她就猜到,是秦王在暗中助她,想要一举灭了整个南阳伯府。
秦王指着她治病,定会将她毫发无伤地摘出来,妥善安顿她之后的生活。
李嬷嬷带人去监督下人搬东西,王婆子凑到宋澜跟前,弓着腰赔笑脸:“少夫人——”
绿萝狠狠呸了一口:“你叫我家姑娘什么?”
王婆子抬手往自己嘴上重重抽了一巴掌,笑得愈发谄媚:“老奴该死!宋大姑娘,您可得救救老奴啊!”
宋澜淡淡一笑,问道:“你可知方才那位大人为何不敢拿金叶子?”
王婆子摇头:“老奴糊涂,请宋大姑娘指点。”
“因为那是御赐之物。”宋澜抬手拢了拢被寒风吹乱的鬓发,平静的看着她,“御赐之物从你手中进了当铺,是为大不敬,这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
王婆子眼珠子倏地瞪大,半张着嘴,喉咙嗬嗬作响,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原来你一早便没想放过我,你要我死!还要我全家死绝!”
宋澜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一个老奴而已,我还犯不着存心跟你过不去。要怪只能怪你倒霉,跟错主子,惹错了人。”
若抓奸抓到的是周蕙兰和外男,顶多就是周蕙兰被处死,范氏遭到重创,周家被人看笑话,不至于连累整个周府被夺爵抄家流放。
偏偏秦王出手不留半分余地,一招就摁死了整个周府。
宋澜眯眸望天,天色阴沉沉的,想来不多会儿又是一场雪。
“你随主子尽忠吧,我保你儿孙能发卖个善待下人的好东家。”
王婆子宛如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腿一软跪坐在地,咧嘴扯开一个悲戚的笑,咬牙怨毒地道:“老奴多谢少夫人!老奴在九泉之下会诚心为少夫人祈福,求菩萨保佑少夫人一世无灾无恙!顺风顺水!”
宋澜皱了皱眉:“罢了,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何必多此一举?”
语毕,抬步就走。
王婆子顿时慌了神,连滚带爬追上去。
“宋大姑娘!老奴知错了!求宋大姑娘救老奴儿孙性命!”
宋澜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婆子脱力的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眯眸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双臂紧紧地抱着膝盖,干瘦的身躯蜷成一团。
都是她的错!
当初夫人和少爷唯恐新少夫人过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亏待先少夫人留下的嫡子,是她献计以花楼秘药令新少夫人绝嗣,心甘情愿为侯府教养神童嫡子。
是她自作自受,算计旁人不成,反赔上了性命。
她活该!
王婆子软着手脚撑起身子,朝着宋澜的背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但愿少夫人可怜她乖巧听话,能够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的儿孙。
——
梁高肩上扛着一人高的大板斧,倚着周府门口的石狮子,等得不耐烦了。
正要进去催催,就见宋澜扶着绿萝的手臂,眼圈红红的走了出来。
梁高迎上去拱了拱手:“宋大姑娘脱离苦海,真是可喜可贺!”
宋澜极为勉强的扯了扯唇,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梁将军说笑了。”
话音未落,便低下头半靠在绿萝身上,宛然是伤痛欲绝,几乎无力支撑。
梁高皱眉“啧”了一声:“那等黑心烂肝的东西,为他伤心作甚?走吧,我送姑娘回宋家。”
宋澜幽幽轻叹:“多谢梁将军,我不回去。”
梁高一愣,瞬即大手一挥,硬声硬气地道:“你是怕继母不让你进门?放心,有本将军在,她若敢放个屁,本将军把她剁成肉酱,扔进护城河喂王八。”
宋澜摇头,嗓音细细的带着些许哽咽,端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若回宋家,定会带累宋家清誉。家中兄弟的仕途、姊妹的婚嫁皆会因我受损,我不能如此自私任性。”
梁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也对。
秦王殿下再厉害,能逼得宋正安接纳失婚女归家,可他还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管住宋家男子的仕途、女子的婚嫁不受影响?
“那……那宋大姑娘随我去庄子上?”
宋澜朝梁高福了一礼:“多谢梁将军,我打算先去城外庵堂落脚,尽快置一座小院,然后去官府立女户。”
东黎律法并不禁止妇人二嫁,也允许女子单独立户。
但高门大户最重声誉,女子宁可一脖子吊死在婆家,也绝不做下堂妇。
不过这规矩对宋澜来说,就是个屁。
梁高犹豫片刻,才道:“那好吧,我就不送你出城了,出城后会有人护送,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