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给宋澜吹手,噙着泪忧心忡忡的埋怨:“少夫人,您实在太冲动了,奴婢是个贱坯子,挨主子打是寻常事,您怎能为了奴婢去打大姑奶奶?”
宋澜讥诮的哼了一声:“她老娘哥哥我都打了,不差她一个。”
绿萝张了张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大姑奶奶原就是专程来对付您的,您打了她,她岂能善罢甘休?”
宋澜理直气壮的反驳:“你也说她是专程来对付我的,不管我打不打她,她都不会放过我,那我干嘛还要受气?”
绿萝又是一噎:“……总之,少夫人再不许为奴婢做得罪人的事,奴婢命贱,不值得。”
宋澜皱了皱眉,没作声。
原身太包子了,屋里人跟着她没少受磋磨。
想要真正立起来,不是几个巴掌那么简单。
院子里,周蕙兰指手画脚,大呼小叫,活脱脱一只奓毛的老母鸡。
屋里的墙砖地板一块块敲过,院子里的土地一寸寸验过,一无所获。
她其实也看出来了,东西不在宋澜这里,否则她不敢口口声声报官。
一个区区六品司业之女,嫁妆寒酸,陪房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顶事的。
一夕之间偷走那么多东西,还不留下丁点痕迹,不闹出丁点动静,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周蕙兰灰溜溜的走了,继续抄检下一处。
从清晨折腾到深夜,老鼠洞都挖开了,失窃的东西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南阳伯府失窃,大姑奶奶抄检少夫人院子的事,当天便传遍大街小巷。
满上京城都在议论南阳伯府后宅混乱,伯夫人治家不严,竟然闹出外嫁女抄检长嫂院子的稀罕事。
不过周蕙兰根本顾不上理会。
她就是死,也得先找到失窃的东西再死。
否则送礼名单一旦泄露出去,别说她的小命,朝堂都得抖三抖。
翌日早膳后,宋澜叫绿萝装了一盒糕饼点心,乘车直奔城外卧云庄。
昨日绿萝去秦王府递帖子,才知秦王患有寒疾,每年十月初到次年三月底长住卧云庄。
绿萝眉头紧拧,攥着手长吁短叹。
宋澜瞥了她一眼:“哼哼唧唧的干什么?有话直说。”
绿萝撩开车帘往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碎碎念:“奴婢打听过了,那位是个要命的主儿,府里隔三差五往外抬尸体,咱们……真要去啊?”
宋澜失笑:“你要是怕就下车,我自己去。”
“不不不!奴婢不怕!”绿萝挤出一丝干笑,吐吐舌头,讪讪地道,“奴婢怕,但再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自个儿去送死呀!”
“所以你是来陪我送死的?”宋澜挑眉,好笑的瞧着她。
小姑娘才十五,比宋澜还小一岁。
闻言耷拉着眼皮子,紧紧地咬住嘴唇,默认了。
宋澜心头不由一软。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轻松坦然的跟人打过交道了,忘了该怎么安慰人。
只是轻轻拍了下绿萝的肩膀,平静地道:“放心,死不了。”
绿萝嘴唇咬得更紧了。
上次少夫人被秦王掳走三日未归,虽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街知巷闻。
她都不敢想外头会怎么编排。
女子坏了名声,与死又有何异?
两个时辰后,马车来到卧云庄外。
绿萝扶宋澜下车。
守门的侍卫认出宋澜,客气的让她稍候片刻,便差人进去传话。
约莫一刻后,一等婢女春红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行礼。
“见过贵人,王爷外出未归,贵人可先去沐浴,驱一驱寒气。”
宋澜正要答应,绿萝壮着胆子道:“姐姐,我家主子是南阳伯府少夫人,夫家姓周。”
春红蹙眉看向绿萝,意味深长的弯了弯唇:“贵人夫家姓什么不打紧,小桃,带贵人的侍女去喝碗姜汤,用些点心。”
绿萝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还没咂摸出滋味来,一个大眼睛圆脸蛋的小丫鬟便迎上来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拉走了。
春红面带微笑,朝宋澜福身:“贵人,请随奴婢来。”
宋澜淡淡道一声“有劳”,平静的跟着她去汤池。
解衣入水,只觉得一路走来的寒冷与疲惫顷刻间冰消雪融,温暖肆意流淌。
宋澜闭目屏气,整个人沉入水中。
待一口气尽,咕噜噜吐出一长串泡泡,然后哗啦一声钻出水面。
春红站在半丈外一棵梅树下,一双精明的眸子半眯着,居高临下的盯着汤池中的动静。
她是太后陪嫁祥嬷嬷的嫡亲孙女,秦王建府之初点名要她近身伺候,地位仅次于王府管家以及几个自小照顾秦王的老嬷嬷。
春红内心天人交战。
王爷是世间最好的男子,非得世间最好的女子方可相配。
然而这位南阳伯府少夫人,美则美矣,但出身低,又是个已婚妇人,实非良配。
偏偏,她却是王爷唯一带回山庄的女子。
春红幽幽的叹了口气,拿不定主意是否该给宫里递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