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只管在小白楼的檐下坐着,动也不动。
梁延的确很会气她,毕竟,他可是明明白白的听见了的——既然她说了要包饺子,那今日他便一定要吃上饺子,哪里还管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无论真心或假意,她总要被他治住的、服服帖帖的治住。
于是,下人听了吩咐,立刻便去备菜了,梁延趁此机会,还不忘调笑她一句。
“子窈,我害怕你挑食,特意让他们多备了几种馅料来,三鲜、莲藕、白菜、羊肉……该有的都有。你只管包便是了。”
“梁延,告诉你,我不会包饺子,我不会!我不仅不会包饺子还不会做菜,就连炉子我都不会用!我都说了,我那是为了打发你才——”
萧子窈到底还是气恼了,便不管不顾的叫起来,却不料,他听着倒也不觉得厌烦,只是有些好笑,便说:“不会就学,不是你说的吗,要跟着你三姐学?你三姐若是教不会你,我这里还有专门的厨子可以教你,想我们萧六小姐冰雪聪明,难道连个饺子还学不会怎么包吗?”
萧子窈只管恨恨的瞪着他。
“我要回家了。”
她说。
谁知,梁延却是不动声色。
“子窈,我知道你三姐今日是特意答应了沈要的请求的,说是什么……会好好照顾你、还饿不着你之类的罢?”
他话音急转,又问向萧从玉。
“怎么样,三姐,我说错了没?”
萧从玉眼色清冷。
“梁延,你与其耗在这里欺负我妹妹,倒不如回去主楼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应付霍老太太的催婚。我天天在旁照顾她的身体,无论她安排了些什么,我可知道的比你还快,听说她之后还为你挑了几家姑娘,其中一个还是市政厅厅长的孙女,你难道有准备了?”
梁延只听她说罢了,便哧了一声,仿佛是嫌她大惊小怪的模样。
“不过就是几场相亲而已,又需要什么劳什子准备?”
他道,“结婚就像做数学题,背景家世大于才气学历,才气学历大于容貌身形,容貌身形大于性格脾气。所以,我只需要把她们都见过一面就好了,之后再按次排序,从中选个最优解出来,多简单。”
萧子窈冷然睇他一眼。
“梁延,我倒是有句话不得不奉劝你。”
他微一颔首——不是客客气气的那一种,反倒像是有意哄人开心的小动作,不经心也不经意,却又好似竭尽心力。
“子窈,你说,我听着。”
“好。”
她立刻应声,“梁延,你既然是把女人当狗来看的,要她听话、要她顺从,要她服帖,那么你娶妻子,最应当看的便不是家世,而是脾气。你想训狗,也得须知不是什么狗都能被驯服的,倘若你看走了眼,挑了一条性子烈的,那难保你自己不会被咬伤。”
梁延没有说话。
然后,是时,几个下人便将备好的面粉菜肉端进来了,四下里于是静下来,只剩下步履匆匆的窸窣之声,萧子窈撇过脸去,不看,却又不刻转了回来,大约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包就包。我要包些好的,晚上带回家里让沈要尝尝。”
梁延顿时就没了心情。
“果然,我就说你最近转了性子。”
他不笑了,那一双下三白的笑眼便冷下来了,却唯独嘴角还微微的笑着,偏偏,那根本不是在笑,不是的。
“哈,谁能想得到呢,曾经那个高不可攀的萧六小姐,如今居然会屈尊降贵的给一个男人织围巾、学做饭——我记得你以前应当是没有对阿耀做过这些事情的吧?也许,对你四哥也没有?”
他的表情很怪,语气也很怪,萧子窈见了,便反口问道:“梁延,真是稀奇呢,难不成你是嫉妒了?嫉妒沈要?你不是瞧不起他也瞧不起我吗?怎么会嫉妒到像是吃醋一样?”
她隐隐的有些发笑。
“梁延,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话音落定了,仿佛一颗石子砸碎一面冬湖,冰层破裂,一下子荡起冷冷涟漪,然后,那石子便坠下去、潜下去,又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指尖,一瞬沁出一滴血,显得他十分束手无措。
一时之间,他竟然开不了口了。
好在,萧子窈也无心再问,便笑道:“算了,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这话是我故意说来气你的。我们做仇人还差不多。”
好。
——不。
梁延一瞬恍然,如隔世。
哪里好了,好在哪里了?
他方才,居然还有些庆幸。
庆幸萧子窈冷不丁说破他却改口,好像留与他一线生机似的。
偏偏,庆幸之后,他便不再觉得好了。
他只想她再改口,改回去最好,但是不要说出来。
她不能说出来。
有些事情,实在不堪说破。
“没关系。反正,我所有的那些话、那些事,都是故意气你的。”
他于是道,“那我先回主楼去了,这几个人我给你们留下,想吃什么随意使唤,他们帮你们打点好午饭就会自己退下去的。”
话毕,他便踉跄着站了起来,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