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果然是不肯再见他一见的。
晨间,鹊儿伺候过萧子窈梳洗,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她甫一推门,沈要便上前拦了一拦。
“六小姐可有好些了?”
鹊儿哀哀的摇了摇头:“不太好。小姐昨夜睡的不踏实,这会儿眼睛都肿了,睁也睁不开。”
沈要的心一紧,眉一锁,速即追问道:“是冷着了?”
“有这一半的原因。”
鹊儿有些低落,手指绞缠着,“小姐心情不大好,身子便不容易好。”
说罢,便忙不迭的赶去小厨房里熬药了。
鹊儿端药回来时,呈盘中正来来回回的滚着几只鸡蛋。
她塞了一只鸡蛋给沈要,小声道:“小姐大概仍是气你,便没招你进屋吃早饭。你也别呆愣愣的守在这儿了,快去小厨房吃些东西吧。”
沈要接过那只鸡蛋,滚烫的,放在手里握一握,却根本暖不了手。
西院清净,萧子窈的房中素来只留鹊儿一人伺候。
她本就不是尊己卑人的性子,更待鹊儿十分亲切,平日里,房门一关,主仆二人同桌用饭,外人一概不知。
后面沈要来了,萧子窈便准他一道上桌,如此,久矣。
只是今日……
沈要于是道:“我不饿。”
话毕,默了一下,他复又说道,“你用鸡蛋给六小姐滚一滚眼睛,便不会很肿了。”
鹊儿微微一叹,颔首罢,转身进了门。
萧子窈恹恹的倚在床头,正闻见那中药汁子味儿,果然拧了拧眉头。
“一天三顿,谁受得了!”
鹊儿道:“小姐,您还是喝了吧,我稍后再去给您取些蜜饯来压舌头,身子最重要,可耽误不得呀……”
这百般的劝慰,萧子窈实在听得厌烦,索性一仰头,强忍着作呕之意,只将汤药一饮而尽。
鹊儿见了,旋即喜道:“这才对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剥了一只鸡蛋,直要凑上前去。
萧子窈一把挥开了鹊儿。
“喝过这中药汁子,谁还吃得下东西。”
鹊儿仍是兴冲冲的贴上去,笑说:“哎呀,小姐,这鸡蛋不是给您吃的,是给您滚眼睛消肿用的。”
萧子窈奇怪的看了鹊儿一眼:“你平时笨手笨脚的,怎么突然学会了这一招?”
此话一出,果然将鹊儿问了个正着。
但见鹊儿吞吞吐吐的,眼神也闪躲,更向门外瞥了几眼,道:“是沈要教的……”
她托着那热乎乎的鸡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小姐,沈要心里总是想着您的,只是他不肯说罢了。您看,还要不要让他进屋吃饭呀……”
“呵。”
萧子窈兀的冷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他上我的桌子?”
鹊儿的手一抖,只声如细蚊道:“小姐,也许沈要有些难处。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保大帅不会为难他……”
萧子窈不屑道:“爹爹既要为难他,便是巴不得他离开的,他只要说一声,立刻就能抽身。他不愿跟着我,却偏要留下,无非是为了名利而已。”
话毕,却又垂了垂眸子,低声切齿道,“我本以为,他与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不一样……”
萧子窈因着沈要发了脾气,便不会用上那鸡蛋了。
非但如此,她看那几只鸡蛋更堵气,于是唤来鹊儿,直教她把这劳什子丢得远远的。
萧子窈闷闷不乐的躺回了被子里。
枕头仍是潮乎乎的,昨夜,沈要走后,她哭了一夜。
她对他,原已有了千百种的期待。
他那么呆,办事也不漂亮,可一旦他守在她的身侧,一切便很好很好。
萧子窈几乎习惯了这样的一种好。
谁知,昨日,他却不在。
她找不到他,更等不到他,心便一寸一寸的冷下去、沉下去。
是因着沈要脱了她的控而烦躁么?
是的罢,会有一点的罢。
可归根结底,将她的心揪得生疼的,不是烦躁,却是担忧。
萧子窈担心沈要,担心得厉害,无以复加。
担心他受萧大帅的迁怒,受旁人的诬陷与非议。
她那样的担心着、不安着,心跳也茫然,到头来,却只换得沈要不冷不热的一句谎言。
萧子窈只觉心灰意冷。
哭肿的眼皮贴着枕巾上的绣图,被磨得生疼。
萧子窈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她很少哭,从小到大,磕了碰了也绝不流泪,萧大帅总爱以此夸赞于她。
可她分明是最怕疼的。
如此想来,萧子窈大约也能算为一个冷情的主儿。
年少时,萧子窈曾为了梁耀若痴若狂,无可自拔,可梁耀一走,她却是两眼清白,根本无泪。
唯沈要一人,能教她反反复复的红了眼睛、失了分寸。
哭得多了,眼珠子便干涩酸胀,萧子窈阖着眼缓神,房门却悄然的打开了。
许是鹊儿进屋伺候了罢。
思及此,萧子窈便没心思多问。
然,她正理所应当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