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到底是被关得有些久了。
她原已是收敛了心性的,却不想,夏一杰竟在此时找上了门。
他到帅府来,却是择了个好由头。
夏一杰的父亲在军营中身受要职,听闻帅府二小姐萧从月有了身子,便派人送来许多天材地宝,是为贺喜之礼。
如此,夏一杰便主动请缨,揽了这活计去。
夏一杰假借贺礼之名,探望过萧从月,礼物一撂,转身便溜去了西院。
夏一杰屏退了仆从,一人行路。
他与萧子窈青梅竹马,对帅府上下倒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遂无须有人引路,更不愿让人引路。
毕竟,以他之二人的关系与情谊,不请自来亦然是为一种惊喜。
然,夏一杰方才走进院中,却只见湖边立着个雪人,堆成了狗的模样,其他的,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人影。
他于是立在小白楼的窗外,悄悄的瞄了几眼。
却见萧子窈正坐在镜前,聚精会神的琢磨着耳边饰物的花样。
除她之外,房中只留了一个鹊儿,沈要不在。
夏一杰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他适才敲了敲门,唇边又挂起了玩世不恭的轻浮笑意。
鹊儿一开门,夏一杰便拖长着声音道:“子窈,冬季多雨,我来看看你生没生霉。”
倘若换作是以往,以萧子窈那般受不得气的性子,早该向他丢来一双白眼了,谁知这一回,萧子窈却是头也不回的,依然对镜贴花黄。
夏一杰啧了啧:“子窈,我千方百计的来看你,你却对我爱答不理的。”
萧子窈道:“忙着呢,没空。”
她的确是有些忙的。
眼下,梳妆镜前正码放着一整排的耳环或耳坠,统统是精美绝伦的模样。
萧子窈信手拈起其中的一对,附在耳畔比划了一番,旋即放下,再换一对。
“哪来的这么多耳饰?”
夏一杰随口一问,萧子窈便也随口一答:“沈要买的。”
话音刚落,夏一杰登时拍案而起:“什么!?他与你是什么关系,竟然送这些东西给你!何况他一个穷当兵的,哪来的这么多钱!”
萧子窈撇了撇嘴,终于转过身来。
“我最喜欢的银楼出了新款式,我出不去,便让沈要替我买回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挑挑拣拣,最后择出一对红玉坠子,眸光微亮。
夏一杰见她神色有变,立刻道:“这红玉的水头不错,可惜太小了,显得抠门儿!你要是喜欢红玉坠子,回头我送你一对,保证有鸽子蛋那么大。”
萧子窈笑道:“不了,我就喜欢这一对。”
话毕,便将坠子穿上了耳珠。
那红玉只有水滴般大小,摇摇晃晃的,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平白将她显出一种刻薄的美丽。
萧子窈满意的点了点头。
夏一杰忽然附耳上来:“子窈,你怎么不戴那对蝴蝶坠子了,莫非是厌了?”
他这是话中有话,却又是故意而为。
果然,萧子窈听罢,先是顿了顿手,方才挑眉看他。
萧子窈不应声,夏一杰索性摊了牌:“梁耀回来了。”
夏一杰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遍。
原是茂和戏院新上了几只曲子,夏一杰乃城中闻名的纨绔,必前要去捧一捧场。
甫一进了包厢,小厮便将曲牒奉上。
可翻开来看,牒中却不是新曲,而是一曲唱旧了的《梁祝》。
夏一杰微怒,当即唤来班主理论。
谁知,班主却拱手为难道:“实不相瞒,今日来了位客人,花重金包了场,非要听那曲《梁祝》,眼下戏子们都上好了妆,改不了了。”
夏一杰轻蔑一笑:“岳安城里除了萧六小姐,还没人包得了我夏小爷的场子!那人出多少钱,我双倍给你,这新曲我听定了!”
他正说着,那厢,门外却是传来一道轻笑。
“那么,还请夏少爷看在子窈的面子上,让我包一回场子罢。”
——这来人,竟是梁耀。
萧子窈听罢,眸光骤然一沉。
夏一杰道:“梁耀不去当兵,他父亲本来就因着此事看他不惯!这一回梁耀大张旗鼓的包场听戏,还不知回了家要受什么罚呢!”
萧子窈默默不语。
夏一杰又说:“子窈,梁耀非《梁祝》不听,难道是因为……”
夏一杰欲言又止。
随即,只听得哗啦啦的一席声响,萧子窈忽然一扫手,直将满桌的金玉饰物扫落在地。
一直在房中伺候着的鹊儿被吓了一跳,却压着声音道:“小姐,消消气。这一地的东西要是被沈要看见了,会很伤人心的……”
萧子窈不悦的说道:“他有什么可伤心的!反正他是去军营里领工资,不过是顺便跑跑腿罢了!”
然,话音刚落,房门却忽然开了。
门外,沈要拍了拍肩头蒙着的白雪,只向萧子窈微一点头。
萧子窈顿时咽了咽喉咙。
真不知方才所说的,究竟被他听去里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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