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再推上个三年整,萧子窈方才及笈。
帅府权势滔天,萧大帅军权在握,世人甫一听闻这府中的六小姐到了年纪,各路媒人果然鱼贯而入,简直要将帅府的门槛踏破。
以萧子窈的身家,什么样的夫婿挑不到手,可她偏偏看中了梁耀。
——一个最最不该爱上的梁耀。
十五岁的女孩子要么极保守,要么极张扬,萧子窈被萧大帅宠上了天,自然属于后者。
一日,她女扮男装,孤身一人混入茂和戏院找乐子,恰巧遇见了梁耀,同桌听罢了一曲《梁祝》。
曲终人未散,君子翩翩如梁耀,恭谦守礼,委婉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此乃戏文中的唱词。
萧子窈不解反问:“何出此言?”
梁耀笑道:“这位小姐容颜美丽,出门在外还是带些侍从保护着为好。”
上门求娶萧子窈者,多半是为谄媚权贵,耽于颜色的次之,梁耀是出口关心于她的第一人。
谁知,天公却不作美,梁耀乃是梁显世的次子。
梁显世此人,在萧大帅手底下任师长一职,虽有威风,亦有兵权,可到底是居于人下。
人若贪起心来,倘若不将官职做到最大,必会生出怨怼。
久而久之,梁显世果然对萧大帅起了异心,处处要与萧大帅作对不说,更对萧大帅的司令之位虎视眈眈。
因着这层关系,萧子窈是如何也不能够与梁耀走得近的。
可旁人越加阻拦,萧子窈便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只是,不知为何,梁耀总对她若即若离,送过了蝴蝶耳坠,转身便乘上了渡轮,出国留洋去了。
大梦初醒,初恋不是梁祝化蝶,盼不得双宿双飞。
却是整个岳安城都知晓了,她萧子窈不管不顾的拉下脸面,追求梁耀不成,最终竟被抛弃。
萧大帅本就同梁家交恶,更见不得萧子窈身受如此折辱,从此,便再不提及婚配之事。
毕竟,从来都只有萧子窈挑别人的,却没有别人来挑萧子窈的。
择婿而已,最是轻易。
却不曾想,三年过去,萧子窈竟然还惦记着梁耀!
思及此,萧大帅便气不打一处来,更瞧见了萧子窈耳畔的蝴蝶耳坠。
“你还戴着这破蝴蝶!”
萧大帅一扬巴掌,几乎要打下去,可萧子窈却是躲也不躲的,直扬着下巴看他。
萧子任见此情形,立刻冲上前来,张开双臂,将萧子窈护在身后。
“父亲,打不得!”
萧子任哀求道,“父亲要打就打我!子窈从小最听我的话,只怪我当初没有好好的劝她!”
三夫人最怕的就是这一出。
她这儿子,简直将萧子窈当成亲妹妹看待,怕是杀头的罪名也要忙不迭的顶过来。
三夫人正欲开口,却见萧大帅一摘军帽,直劈头盖脸的砸在萧子任的身上。
“她听你的话!?就为了这破蝴蝶,她竟敢让沈要冬天下水打捞,对生命没有半分怜悯之心!这难道也是听你的话!?”
此话一出,萧子任的面色登时白了一白。
萧子山在旁的听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父亲,五弟不是这个意思,您实在是言重了……”
萧大帅冷哼一声,心中半是气恼,半是怜爱,只恨萧子窈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于是硬着眼色,道:“子窈,你目无尊纪,就罚你直到年关为止,不得踏出小白楼半步!”
话毕,复又转向萧子任,一拧眉头,“子任,事到如今,子窈险些闹出人命,你还包庇于她,便罚你在小白楼站一个钟头的军姿!”
三夫人听得胆战心惊,却着实不敢开口相劝。
萧大帅正在气头上,旁人越劝,他罚得越狠,还要一并作罚。
萧子山与三夫人深谙此理,可萧子任不懂,萧子窈更不懂。
便是此时,原是缄口不言的萧子窈突然说:“不关五哥的事,要站军姿也是我来站。”
萧大帅果然震怒。
“那你们兄妹二人就一同站到晚饭!”
说罢,萧大帅一拂披风,转身便要离去。
“——不可!”
应着此声,众人身后的房门一开,沈要遽然冲了出来。
他草草的披了一件军大衣,脸色还未恢复,却是赤着脚站定,挺着腰背向萧大帅敬了一礼。
“你这呆子,还不快回去好好躺着!”
萧子窈心下一惊,正说着,却被沈要摇头打断了。
“大帅,六小姐没有逼我。”
他一开口,声音简直沙哑得厉害,却是不懈的说了下去。
“耳坠落入湖里,六小姐本不想再要了,是我自作主张跳下去打捞的。”
沈要字字铿锵有力,“六小姐千金贵体,脚上更有伤,不能久站,沈要愿意替六小姐受罚。”
萧大帅见是沈要,心中有愧,便留出了几分薄面,神色略微缓了缓。
如今,无论事情缘由如何,他是铁了心要罚萧子窈的,只盼她能够长个教训。
身在帅府,衔玉出生,便要时时刻刻管好自己的心,莫要轻易动了情